劉迪笙 / 新北市
三重擁有五十年歷史的大有製墨，四年前由兒子陳俊天接手，以傳統工法延續了父親陳嘉德獨有的手工國寶「松煙墨」，面對新時代陳俊天運用科技的眼光跟傳統的技術，開創出不一樣的手工製墨，嘗試了3D列印還有VR技術，更與台科大團隊合作文創商品。
傳承全台唯一製墨文化 與墨條日夜鬥法
走進三重三和路的巷弄，撲鼻而來的墨香讓路人很難忽略，這裡坐落了台灣唯一的國寶手工墨條「大有製墨」。三年前，近八十歲的大有製墨師傅陳嘉德因為意外摔傷了脊椎，原本從事汽車零件的兒子陳俊天只好硬著頭皮扛下傳承文化的重擔。「如果就這樣沒了，怎麼能對得起這麼多年的老客戶？」陳俊天表示，父親十五歲那年自嘉義北上學藝，因緣際會進入「國粹墨莊」。一九六九年，陳嘉德二十八歲的時候因墨莊師傅結束經營，決定自立門戶成立大有製墨。五十年的時間累積了很多老客戶，甚至三不五時還有很多新客人慕名而來，陳俊天表示如果就這樣無人傳承，反而無法跟自己交代，於是毅然決然辭去原本工作成為製墨黑手。
「每一天我都像是在跟墨鬥法，難怪我爸說墨最會捉弄人。」陳俊天回憶起學習製墨的過程好氣又好笑，他說製墨困難的地方在於柔好的墨團要蔭乾，因為蔭乾的時間並沒有一定標準，必須依靠判斷天氣還有經驗，一開始以為已經可以出貨的墨條竟會突然裂開，原本裂開的墨條卻癒合起來。「冬天十五天，夏天一個月，如果一直下雨就要四十五天。」陳俊天談到溫度跟濕度是墨條最後成敗關鍵，有時候連日下雨會讓墨條變軟，甚至在深夜發現氣溫驟降，必須直接趕往店裡替蔭乾的墨條「蓋棉被」或是「翻身」。陳俊天必須時時刻刻注意墨條的狀況，加上訂單遠比每日的製作量高，因此每天都必須到店裡工作且全年無休。
好的墨是活的 壞的墨是死的
「做墨的每個步驟都是有智慧的，一旦出一點錯，墨條就不完美。」陳俊天解釋製墨步驟大致有煮、壓、捶、揉跟蔭乾，一開始必須根據比例以牛皮膠、松煙跟熱水煮出一鍋原料，再不斷的攪拌直到變成墨團的雛形。煮好的墨團要使用碾墨機將多餘水分去除，並加入麝香跟冰片，接著透過大鐵鎚敲打墨團去除空氣，讓墨團的密度更密。陳俊天提到：「牛皮膠、麝香跟冰片缺一不可，這是為什麼我們的墨不能取代的原因。」
當墨團的前置作業完成後，就進入到「揉墨」的過程。「我嚴格限制學徒，一天最多只能揉五十條墨，手一旦受傷是最糟的事。」陳俊天表示，「揉墨」必須花費雙手很大的力氣而且不能慢，一旦沒掌握好揉的時間，墨團很容易碎裂，甚至為了讓墨在適合的溫度下揉，在工作檯下也放了火爐來維持一定的熱度。而揉好的墨會放在木頭模具中定型，接著放置於像是蹺蹺板的「壓軋椅」一端，另一端以自身的重量坐著下壓，以槓桿原理的方式加壓。
「好的墨是活的，壞的墨是死的。」陳俊天表示好的墨對於毛筆的壽命差別很大，使用一般墨水差不多六、七個月，但用手工墨條的壽命可以長達兩年。陳俊天說父親傳承的每個細節都不能馬虎，使用牛皮膠的原因在於墨的「清香」，外面很多賣的墨會臭就是因為膠的問題。而松煙是從德國進口，是搜集松樹燃燒的煙，這也讓大有製墨成為全台唯一的手工「松煙墨」。許多書法家跟收藏行家都指名陳俊天的「松煙墨」，道士劉建宏說：「我畫符都用他們家的松煙墨，色澤夠而且有清香完全不臭！」陳俊天也說：「松煙墨跟一般的墨比更黑啊！而且可調出層次感，墨是活的啊。」
科技與傳統結合 衝出文化傳承困境
台灣的傳統技藝很多都即將失傳因為無人傳承，自從五年前陳俊天接手父親製墨技術後，他很歡迎身邊願意學習的年輕人投身製墨，目前也有數位學徒在陳俊天的指導下當黑手。「我來這邊一年了，只要你肯學，師傅絕對不會吝嗇教。」就讀醒吾科技大學一年級的陳姓學徒揉著墨團一邊說。陳俊天也說：「收年輕人做學徒會彼此學到很多東西，但有手汗的人不能來做墨。」曾經有人向陳俊天學習製墨，卻因為手汗的關係導致墨黏在手上無法揉墨，陳俊天表示製墨也不可能戴手套，因為手感對於揉墨十分重要，隔著一層會破壞感覺。
「雖然說傳承了我爸的技藝，但也會想能不能顛覆傳統做文創的東西。」陳俊天為了將創意跟傳統結合，去年運用了3D列印技術做出了墨製的象棋，甚至結合了虛擬實境VR讓年輕人一窺手工製墨的風貌。而今年也和台科大學生的「小墨器」團隊合作，運用學生的科技專業跟自身手工松煙墨的品質，研發出像是口紅一樣可以旋轉使用的墨條以及客製化的小墨章，這項計畫也在網路的募資平台上達標，引起了對書法有興趣的人很大的響應。
靠「墨」轉型逆境求生 「墨」留台灣放眼外來
陳俊天了解每個時代有各自面對的困難，當年父親陳嘉德面臨了西元二○○○年開放兩岸小三通跟國中小取消書法教育的情況，導致大有製墨遭遇銷售危機。對岸廉價的墨傾銷台灣，學生墨的市場完全瓦解，讓陳嘉德遣散了大多數員工。經過思考後，陳嘉德決定走不同的路做出精緻高級的「松煙墨」，也因技術跟配方的獨一無二，讓陳嘉德在二○○三年榮獲國家薪傳獎。陳俊天提到：「松煙墨跟原本的墨製作流程都一樣，就是配方不一樣，這才是難的。」
「很多人覺得可以去對岸設廠，擴展更大的版圖，但我說不要，因為我答應我爸要根留台灣。」陳俊天面對製墨的未來持續摸索，表示考慮會外銷國外跟對岸，但是絕不會在對岸設廠，因為技術一旦被偷學走了，根就不在台灣了。手工製墨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產量，因為耗時費力，一天最多幾十條，但訂單卻多到必須幾個月才能拿到貨。陳俊天說：「我們這邊沒有庫存，一做好就要寄。也沒有在休息啦，禮拜天都要做。」兼顧著品質的同時，陳俊天扛著文化傳承的擔子，也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到期待，「每次做墨都是在重新學習，我喜歡創新，東西是學不完的！」
採訪側記
一進到巷弄就聞到墨香，小時候學書法的墨汁聞起來的味道實在不是很好，但在松煙墨的墨香之下彷彿跟過去的自己和解。師傅的手全是黑的，屋內的牆壁跟電扇也都是黑黑的，但是那種黑你不會第一時間覺得骯髒，反而覺得留在手上也不違和，就像是去演唱會時在手背留下的印章。陳俊天師傅人十分友善，面對傳統產業也不忘現在社會的變遷潮流，從製墨到人生都讓人受益良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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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時代手工製墨傳承者 全台唯一國寶「松煙墨」 was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生命力新聞 on Medium, where people are continuing the conversation by highlighting and responding to this story.
新聞來源：輔大-生命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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