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#MeToo風暴】我們都是吹哨者|華視新聞雜誌

陳沿佐 採訪/撰稿 邱勇賓 攝影/剪輯  / 台北市

#MeToo風暴席捲全台,許多遭受性侵或是性騷擾的受害者,紛紛站出來述說自己的經歷。但仔細觀察,孩子們的校園,會不會是被遺忘的角落呢?根據國家人權委員會的最新調查,光是2020年,高中以下包含國中國小的校園性侵害屬實案件,就多達233件!人權會接到了120多通檢舉電話,並且在面訪其中52人之後,發現受害者事發年齡以6歲到12歲最多,而事件地點在學校內占多數。在大眾的認知裡,校園本該是保護孩子的場域,但為何性侵事件會層出不窮呢?教育體制出現了那些缺口?目前這項國家級調查仍持續進行中,透過深度追蹤,我們一起為孩子發聲!

2023年台北市驚傳國小教師性騷擾。回想起高一那年,國小老師突如其來的舉動,33歲的小平,驚恐記憶至今仍揮之不去。在學校最信任的人,竟對她伸出魔爪,當下小平心裡隱約覺得不安,卻只能說服自己,亦師亦友的老師,只是想繼續跟她「當朋友」,沒想到對方竟然食髓知味。

鄭姓教師變本加厲的騷擾行為,明確逾越身體界線,引爆小平心中的憤怒、傷心、反感與不解,甚至開始懷疑自己。承受傷痛多年,小平決定勇敢發聲,2023年6月透過臉書,揭露狼師惡行,事後陸續接到多位學弟妹私訊,這才驚覺受害者不只她一人。

一封封留言,暗藏求救訊號。A小姐描述,老師不當碰觸她的身體隱私部位,甚至言語輕挑,質疑學生勾引他。另一位受害者B小姐揭露,老師未經同意,觸摸她的身體,當下她嚇到腦袋一片空白。

目前出面指控遭到這名教師性侵、騷擾的人數,已經將近20人,事發當時年齡最小的,甚至小學還沒畢業。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平(化名)說:「我是過了17年才說出來的,從過去3年、5年、17年,這件事情從來沒有放過我。」

事件爆發後,記者向當事學校詢問,校方表示,目前已由校外專業人士組成調查小組,調查期間當事教師停聘6個月。性平會更決議,將針對鄭姓教師任教期間,所有校友擴大追查。校方教務主任說:「我們還是本著勿枉勿縱的心態,決議就是要進行普查,回溯到他進來任教這些時間,把歷屆畢業的校友資料彙整蒐集,寄問卷去調查。」

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平(化名)說:「你說這樣受害者出來吹哨,可以做些什麼嗎,當有第一個人出來,才會有其他人出來。我希望有更多的家長甚至是學生知道,就算這個人是你的老師,他這麼做也是不對的,不希望有下一個受害者。」

2021年,全台通報8401起性侵害事件,其中未滿18歲的兒少共4809人,比例高達57%,但學者質疑,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,令人吃驚的數字背後,還有多少受害者在暗夜哭泣,不為人知。

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教授羅燦煐說:「過去一個學術上的估計,大概是真實發生可能是10件,可是會去報案會去提出申訴的,可能只有1件。很多的受害人,他其實受害的時間,通常是在他站出來講的10年之前,那你可以想像,一定有還有很多人還沒有準備好,或是他對他的機構不夠信任的話,他當然不會講。」

參與訪查專線:0800-818-885

國家人權委員會,也在2022年7月,首次啟動台灣兒少安置機構,及校園性侵訪查計畫,期待曾經遭受不當對待的兒童及少年,勇於吹哨出面發聲。監察委員張菊芳說:「也就是他本來應該是,兒少的一個保護的人,可是他們卻成了那個侵害的人,孩子們受創的,不只是性侵害本身,他會有一個被背叛的感覺,信任感是整個崩毀。」

截至2023年6月,人權會接獲超過120件通報電話,吹哨人數持續增加,而其中一名個案的經歷,讓親自參與訪查的監察委員田秋堇,既心痛又震驚。

監察委員田秋堇說:「有一個女孩子她非常勇敢,她願意接受我們這個計畫,來講出她遭遇到什麼事,她被她的老師,在法律上或許叫做誘姦,那個老師讓她以為,她是在跟他談戀愛,三天兩頭的把她叫到學校外面去開房間。」

師生關係非比尋常,校園中其他老師看在眼裡,卻無人伸出援手。田秋堇說:「她說學校的老師,事實上不可能不知道,她後來產生一種憤怒感,就說她為什麽被性利用,性侵害這麽久,沒有人去制止那個老師或者揭發這件事,如果有人揭發的話,她至少可以縮短受害的次數。」

記者陳沿佐說:「隨著受害者陸續挺身而出,人權會發現,兒少性侵事件遠比想像的更加嚴重,參與訪查的民眾,有34%是在國中的時候被性侵,而遭受性侵的次數,超過11次以上的比例高達39%,另外還有46%的受害者,不知道這就是性侵,當孩子申訴無門,呼救被漠視,校園最後一道防線也嚴重失靈。」

張菊芳說:「孩子他不知道怎麽去求助,學校機構,它就是發生事情就淡化推諉責任,不通報。」田秋堇說:「這些老師竟然可以看著犯罪行為發生,然後當成視而不見。」張菊芳說:「加害人就是那個照顧人,他就是那個申訴窗口,你說他管道如何去暢通。」田秋堇說:「任何人都默不作聲而且是集體的,這個是非常嚴重的問題,就我們的整個教育體系,培養老師的時候,在兒童權利這方面,對我而言可以說是空白。」

兒少遭性侵事件不容忽視,校方未落實通報,也沒有妥善保護吹哨者,加上教師性平專業知能不足,都是台灣必須積極面對的系統性缺失。張菊芳說:「台灣整體社會對猥褻的認知不足,他以為必須到達性行為才是性侵害,其實不對的其實不是的。」田秋堇說:「如果你曾經有過這樣的遭遇,懇請你站出來。」

參與訪查專線:0800-818-885

張菊芳說:「老師或機構裡面,親吻撫摸身體隱私部位,如果你對16歲以下的孩子,即便他同意,仍然是犯罪行為。」田秋堇說:「說出你的遭遇,讓國家有機會來改進,讓我們這個台灣可以越來越好,越來越安全。」

2011南部特教學校爆發集體性侵事件,加害者不只是老師,也有可能是身旁同儕。像是24歲的小家,是重度聽力障礙者,個性溫和開朗,臉上總是掛著笑容,但他內心卻深藏隱忍10多年的創傷。

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家(化名)說:「第一次被性行為是宿舍發生,一位學長他差不多六年級,我二年級,學長他跟我說可不可以親我,因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,親是什麼我不懂,我有告訴他說,我不了我不要。」

國小二年級時,小家轉學到南部一所特殊教育學校,寄宿生活卻是痛苦夢魘的開始,當年才8歲的他,陸續遭到不同學長侵犯,時間長達5年。為了避免語意理解有誤,精通手語的D老師,協助我們和小家交談,在鏡頭前,他道出了對學校的深深恐懼。

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家(化名)說:「我告訴宿舍老師,我發生被性騷擾,說六年級學長性騷擾我,老師說玩是正常的,沒有什麼大事情。」小家兩度向教職員們求救,卻換來忽視和心碎,他仍持續遭到性侵害。

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家(化名)說:「(那你後來有沒有對其他人,做這樣的事情),有發生過3次,我就去做壞事,但是我心裡真的不是想要做壞事,。」人本教育基金會南部辦公室主任張萍說:「他就等於在一個叢林裡面生活,他必須成為那個最強壯的人,最有權力的那個人,他才不會被欺負,所以有些孩子他就要選擇。」

當年學校的家長代表A先生,也是事件的吹哨者之一。時任家長代表A先生說:「目睹三、四個男孩子,把一個女孩子逼在牆角,我看到以後馬上衝上去,請校長處理這個事情,校長叫人家下去調查,就說這沒什麼這是在玩。」

A先生曾經在校園裡,目睹了孩子間的不當舉動,決定向人本教育基金會申訴。他的女兒也是聽障生,同樣就讀事發的學校,但也因此父女兩人都遭到校方的「特殊對待」。時任家長代表A先生說:「我女兒下課的時候,還要被叫去問說,你父親去哪裡了你父親怎樣,因為他怕我們去跟外界的人講這些事情,變成小孩子回來壓力也很大,大到她不想去上學。」

2012年7月,監察院依據最終的調查結果,從中央到學校一舉彈劾了16人,不但創下教育史上最高彈劾人數紀錄,也移請公務員懲戒委員會審議,依法懲處。

眼見上百位孩子身心受創,執行調查工作的人員,同樣面對諸多困難,揭發學校黑幕的D老師,因為不願聽從校譽為上的警告,成為眾矢之的。在校內宛如孤鳥的期間,D老師努力習犯罪防治學,拿到第2個博士學位,2017年他選擇退休離開教職。

特教學校性侵事件調查人員D老師說:「事隔這麼多年,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,我曾經很努力地,想要把這件事情理個頭緒,但是後來我覺得我失敗了,整個學校包括行政機關,為什麼對這些事情的處理,是這個樣子。」

而由教育部派來的調查人員X老師,一遍遍聽著學生的遭遇,心如刀割,還曾因此罹患憂鬱症。如今她仍致力調查各個校園裡,發生的性平案件。特教學校性侵事件調查人員X老師說:「有一位比較特別的孩子,他一來坐下來,第一句話竟然是說,你們怎麼現在才來,你們應該早一點來,我想任何一個調查人員,聽到這樣的話,都會覺得非常震驚。這樣子的表達,我覺得顯示的就是說,孩子他其實可能是求助無門吧。」

事發學校的隱匿不報、態度消極,讓校園教育失能,也讓性侵案件淪為惡性循環。如今已經成年,也步入社會的小家,對特教學校的學習環境,仍有話想說。經變聲處理受害者小家(化名)說:「我真的希望,如果想要去當老師,就是希望教學一定要好,我知道聽障的人,真的有的東西會不懂,可是也是人啊對不對。」

校園本該是守護孩子們,安心學習、平安成長的堡壘,但隱藏在暗處的不懷好意,總是令人防不勝防。2023年,台灣颳起 #METOO 風潮,這次讓我們一起傾聽孩子的心聲,也為他們勇敢發聲。

※尊重身體自主權!請撥打113、110※
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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