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珮瑜 採訪/撰稿 盧松佑 攝影/剪輯 / 新竹市
您知道全台灣玻璃工藝最興盛的城市,是哪裡嗎?答案是新竹。新竹蘊藏矽砂和天然氣資源,成了發展玻璃產業的重要據點。全盛時期,新竹玻璃工廠近百間,但隨著產業外移,訂單縮減,傳統手工玻璃也漸漸沒落,目前玻璃工廠,僅剩下大約20間。不過,當地的玻璃技師們,仍默默守護著這項產業,像是投身玻璃藝術、長達46年的許源榮師傅,擅長以火炬雕塑和拉絲技法,呈現精美的玻璃製品,而同樣投入了40多年的歲月,林瑤農師傅、則是保留傳統坩堝窯爐的燒製技術,製作難度相當高的甕口玻璃,玻璃職人的故事、一起來看。
璀璨的玻璃,宛如一幅美麗的畫,全台第一座玻璃工藝博物館,就在新竹,這裡被稱為台灣的玻璃之鄉,追溯這段歷史,得先走訪這片山頭。嚴珮瑜記者說:「位於十八尖山的供氣站,兩個巨大的儲存槽,總儲存量約5.5萬立方公尺,不僅供氣給當地居民,也助力產業發展」。
日治時代,日本人在新竹,發現蘊藏豐富的矽砂跟天然瓦斯,這些都是製造玻璃的重要原料,得天獨厚的地利優勢,多年來、吸引許多民間高手匯聚在此。三兩下,不到一分鐘,拉塑出一隻貓,無論什麼形體,都難不倒他,從事玻璃產業40多年,58歲的林瑤農,是地方上知名的玻璃大師,獲獎無數,占地84坪的廠房,就是他的創作空間。
林瑤農玻璃師傅說:「我們目前玻璃,最好運用的時候,是在1080度到1100度,那我們現在的溫度,大概在1050度而已,所以它(玻璃漿)還是不夠軟的,我現在就是順時鐘地挖,順時鐘地挖,先把玻璃(漿)挖滿之後,再往前推越推它就越大,現在這個過程叫作小炮,做打底用的」。
從上千度窯爐中,取出的玻璃漿,如麥芽糖般Q軟,過程中,玻璃不斷旋轉,待降溫後,又得再次赴湯蹈火。林瑤農玻璃師傅說:「它這個最困難的地方,就是要把這個頭甩出來,北極熊我現在製作,它有點像在走路一樣,要有想像力,現在我就在夾耳朵嘴巴,這樣子不僅是有造型,而且還有生命力」。
玻璃創作是溫度與時間的一場競賽,林瑤農從小看著媽媽,在玻璃廠工作,耳濡目染下,14歲就拜師學藝,一路走來,他堅持以坩堝窯爐的技法製作,甕口玻璃是他引以為傲的創作。
林瑤農玻璃師傅說:「其實你看最簡單,越簡單的東西是越困難的,你看我們的聚寶瓶,它這個東西都1516公斤,我拿起來都很吃力很重,那你看一根鐵管,你要乘以4個G力(重力),等於60公斤,那你想這個東西那麼大口部那麼小,你要一個不小心這邊就斷掉了,所以這個聚寶瓶,你看這樣子,看我們工作好像說很順暢很快,沒什麼嘛,那真正的內涵在哪裡,就是你如何做得起來口部,能夠這麼重又不會掉下去」。
越簡單的事物,背後蘊藏的是更深刻的技藝,最後的作品,不僅是工藝的表現,更是歲月的淬煉。林瑤農玻璃師傅說:「講實在話,我們看一件作品,擺出來沒什麼,其實裡面內心的過程,是很心酸的很艱辛的,真的你知道,東西做出來不能賣,壞掉都是心血啊」。
一雙手能看見,燒製玻璃過程中、燙傷癒合的疤痕,即便如此,他也從未打過退堂鼓,稱自己是玻璃老頑童,每天都沉溺在玻璃世界中,卻也感嘆,時代的變遷,讓曾替台灣帶來榮景的玻璃技藝逐漸式微。
林瑤農玻璃師傅說:「以前(學徒)一來就幾十個,上百個那現在你要,這些人都是他,非常有興趣想要來學玻璃,他們才會來,我們學這個技術,你光是學技術還是不夠的,那前面這個,第一個爐灶第二個配料,第三個後段加工,這個都是最難的,那就是因為這樣子,很多人就是說,哇學這技術這麼久,而且技術那麼困難,所以說他們就會,有些人就會想放棄」。
新竹玻璃深受歐美顧客的喜愛,大量訂單湧進,林瑤農工廠一年營業額最高達1.4億元,無奈人力與產業的外移,衝擊傳統的玻璃業,現在,年營收時常不到一百萬,不忍父親辛苦一輩子的心血,走向夕陽產業,原本沒打算繼承家業的兒子,十年前突然轉念,跟著父親從頭學。
林佑駿林瑤農兒子說:「主要原因是因為說,知道這玻璃產業很辛苦,也沒有人要學,然後爸爸也說他說,你們這一代沒有要學的話,以後台灣的話就沒有了」。
林瑤農VS.林瑤農兒子說:「還要再吹嗎,再吹一點點好了,現在挖上去給你黏嘛」。
坩堝窯爐的製作工藝,難點在於,高溫玻璃漿出爐,得靠吹製與拉製,過程中,手腕最靠近玻璃,一個不小心,很容易被燙傷。林佑駿林瑤農兒子說:「我們在製作過程中的話,我們就連水氣,水都是很燙的,像我們手上的話這一些的話,像烤火不然的話就是水氣的話,在製作的時候會被熱水滴到,這些都是會受傷的」。
傷痕沒讓他畏懼,反而激勵他前進,父子倆守著家業,也護著走過半世紀的傳統產業,同樣對玻璃,情有獨鍾的,還有他。
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加氧氣下去,瞬間它就加溫到1200度以上,這樣就可以製作了,這個熔點一定要夠,所以拉絲是用編織的,一絲一絲地編這樣編,這樣慢慢編,就像以前我們在做衣服一樣,要用編的」。
一絲一絲堆疊,過程中,不能有絲毫的猶豫,家用的廚房,被他改造成工作室,並為我們親自示範大師級工藝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溫度速度還有火侯,都要控制地得宜,如果你比方說很慢的話,那起來那溫度會不一樣,那以後不良率就會比較高,所以速度跟溫度控制,是最重要的地方,拉絲玻璃是這樣」。
這項在台灣快失傳的拉絲玻璃工法,63歲的許源榮駕輕就熟,投入玻璃產業46年,冰冷的玻璃,在他手中,彷彿有了靈魂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像這個就是要瞬間,瞬間把它的形,雕塑出來這樣」。
透明的白天鵝,在火焰中編織而成,一雙巧手,來自多年的累積,從雲林北上,17歲在高中補校工藝課試做手工玻璃,被到校覓才的建教合作廠商相中,牽起了他與拉絲玻璃的深厚情緣。許源榮玻璃師傅VS.記者說:「老師你現在在找什麼,我在找眼鏡,這20幾年我都不敢丟掉,這眼鏡這是現代的,然後這一支,我放了大概最少25年,我都不敢捨不得把它丟掉,為什麼,雖然它被我淘汰,但是我還是保存它,因為它有歷史的價值,是我從事玻璃就戴它,然後隔光,我眼睛才會保持還好好的」。
拉絲玻璃的精髓,得靠創作者的一雙眼,在攝氏1200度的高溫下,看著火焰融化玻璃棒編織,相當傷眼,若沒戴上防護鏡,長期作業下,極有可能失明,許源榮卻對它一往情深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那我就是用玻璃,把它表現我們地方的特色,因為新竹嘛,新竹它(竹子)就是代表新竹,然後我們這個米粉,它必須冬天的九降風這樣吹,吹乾以後這米粉更好吃」。
拉絲玻璃版的新竹特產,許源榮沒日沒夜,花了一週創作,將該技藝的精髓,發揮地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這個作品,我也是用拉絲去表現出來,那我就從南寮(漁港)的旅客中心,開始做,然後我就做到風情海岸,那個風情海岸這邊,就是我們17公里海岸的一個風景」。
從美食到景點,別看他遊刃有餘,起初踏入這一行,也是滿腹辛酸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那時候我父母反對,然後我用偷跑的,就不告而別,留一張紙條,我要跟朋友去新竹學習,然後那時候,剛進去工廠,那是很恐怖的都是火焰,每一個人前面都有一個火焰,這麼長燒玻璃,坐著在那邊燒,剛開始要製作這個玻璃是很害怕,那時侯是感覺上本來是不想做了,後來想一想我現在出來又回去,會被人笑不行不行」。
在高溫環境下工作,靠得是耐心與意志力,卻也意識到,要有所為,得精進功力,他專攻拉絲玻璃,替歐美日本品牌代工。1970年代,銷往全球的玻璃音樂盒,有七成來自新竹,更有許多藝術品出自許源榮之手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那個音樂盒,那時候我都銷到歐美,日本再傳回來日本市場,那時候就是用拉絲,因為拉絲後來我們音樂盒,有裝燈光,然後透視拉絲玻璃,展現呈現很漂亮作品,那時候生意特別好,可以說那時候我的員工,跟包裝(人員)加起來,大概最少100人以內,最少一個月營業額都400、500萬」。
隨著台灣玻璃製品,榮景不再,精美的拉絲玻璃製品,也漸漸乏人問津。許源榮玻璃師傅說:「之前是3800多(萬)最高紀錄,好幾年就連續好幾年,就是那個頂多差100、200萬,200、300萬而已,每年都固定3000多萬,然後到現在來,我們營業額幾十萬而已,因為也沒人做了,也就是說人家訂單給我,我也沒辦法處理,我不希望它說變沒有了,沒落就沒有了,等於說這個技藝斷掉,太可惜了,因為我還是很喜歡傳給人家」。
雖有這心,卻找不到接班人,大環境的不景氣,讓傳承變得困難,就怕地方產業,成為時代的眼淚,近年,新竹也積極透過展覽,盼喚起民眾的回憶。林陳煙地方文史工作者說:「大概從1960到1980年,是我們玻璃的全盛時期,後來慢慢地式微之後,我們也想說,把這個傳統的產業,慢慢地提升,那所以只能從這個藝術品,藝術品這邊來做發展,讓這些藝術家,老師們也可以藉由創作,做出一個美麗的,可以觀賞用,收藏用的一個藝術品,讓大家收藏,這樣的一個產值會慢慢地提升,讓藝術家也有一些收入,我覺得這個部分是從生活上,轉變成藝術作品最大的一個力量」。
城市不斷在更新,然而舊時代的手工技藝,並不會真正被遺忘,因為有一群熱血職人們,正燃燒生命守護文化替傳統寫出新意。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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