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敏娟 採訪/撰稿 張書堯 莊明憲 攝影/剪輯 / 新竹縣
2023年6月，新竹縣關西鎮的鳳山溪，爆發史上最嚴重的水汙染事件，採集發現，汙染物竟然含有致癌物苯乙烯，為了保護當地居民健康，自來水廠還緊急停止供水3天。汙染事件爆發3個月來，事發現場的河床沿岸，還是會聞到明顯刺鼻氣味，甚至進行清除汙染廢土的工作人員，也出現頭暈、想吐的不適症狀。環保局查出這起汙染，是沿岸的艾斯巴達工廠、有毒廢棄溶液外流所造成，強調已經加強水質監測並且擴大稽查，但當地居民和環保志工，對清汙作業仍然提出強烈質疑。採訪團隊也發現，在鳳山溪禁止設立工廠的範圍，竟還有其他兩家廢棄溶液處理場，會不會成為下次汙染的未爆彈，一起來看我們的追蹤報導。
華視新聞雜誌採訪團隊，跟著當地環保志工，前往鳳山溪汙染的源頭，越接近溪水，空氣中瀰漫的刺鼻氣味，越來越明顯。說不上來的奇怪氣味，很不好聞，即使距離汙染發生至今將近3個月，臭味和汙染物依然在溪水裡。
關西鎮環保志工鍾國強說：「你看那浮出來黃褐色的就是油汙，當初我講的大雨大臭小雨小臭，好天氣也臭，所以這整條溪的人這附近的人，飽受這個味道的困擾。」
6月12日，居住在關西鎮鳳山溪沿岸的居民，發現原本清澈的溪水，水面上竟然浮了一大片橘色漂浮物和大量油漬。另一頭，則看到大量翻肚的魚屍，空氣中更有一股難聞的塑膠臭味。關西鎮南山社區居民羅先生說：「凌晨開始那個臭氣，我們因為臭氣就睡不著了，後來第2天早上一大早起來，跑去河邊，整條河邊的魚都死了。」
溪流變色，魚幾乎全部死光，到底怎麼回事？當地居民和環保志工，用空拍機跟著浮在水面上的大片油漬找源頭，果然就在明顯橘色汙漬旁，找到汙染跡象。鍾國強說：「那個油泡泡，喔超臭。」
鍾國強說：「穿青蛙裝啊拿鐮刀啊，就從那個駁坎那邊，砍砍砍砍砍找找找，汙染點就在那邊有廢輪胎那邊，那個有褐色的牆面就是在那邊，原本顏色更深是咖啡色的。」
找到了汙染源，讓居民震驚的是，受汙染的溪水旁邊就是自來水廠的取水口。甚至事件爆發當天，取水口的水源，漂浮著一大片油漬。鍾國強說：「因為當初這個取水口就在這邊，這汙染點你不要看現在這樣，這個泥土一攪動，味道顏色就跟它一樣，黃黃又很臭。」
記者徐敏娟說：「2023年6月12日，新竹縣關西鎮的鳳山溪，爆發史上最嚴重的水汙染事件，而這個汙染的源頭，就是位在山坡上的木材工廠，排出的廢棄溶液直接流進溪水裡，而這個汙染地點呢，距離自來水的取水口只有20公尺，也因此事件發生當時，自來水廠緊急停止民生用水長達3天。」>
關西鎮民代表會主席羅仕典說：「可以講是全國最大的一個汙染水事件，你看我們的自來水廠也停了，影響6千5百多戶的飲用水，再來沿線會影響新埔跟竹北。」
45公里長的鳳山溪，流經關西鎮、新埔鎮、湖口鄉和竹北市，流域面積廣達250平方公里，灌溉面積超過300公頃，是關西居民主要用水來源，更是灌溉名產，仙草的重要水源。
關西鎮環境守護協會總幹事繆美琴說：「6月12日一直到現在，大家對這個飲用水還是不敢喝，包括每一次下雨，這個翻攪出來的臭味，都可以延伸3天，整個影響是全鎮人的生活。它水流過的地方，在田裡拔完草或者割完菜，我們去洗這個水圳的水，它就非常明顯，就有一層甲烷的味道。我一直到7月分，洗那個水都還有味道，所以大家都一直在問，到底那個水能不能灌溉，所以一直到現在，很多人很在意的自來水都還不敢用。」
汙染的情況有多嚴重？根據環保署採集的檢測數據顯示，不只在水中驗出苯乙烯，土壤的苯乙烯和總石油碳氫化合物，更嚴重超標好幾倍。台大環境工程所教授駱尚廉說：「石油碳氫化合物達到6萬7500，這個每公斤這麼多毫克，是很高的濃度了，這個化學蓄氧量這麼高，就表示它(鳳山溪)確實受到有機物的汙染。苯乙烯啦四氯乙烷，它都是很難溶於水的，它一個就是揮發出來，一個就是跟固體物去結合，沉澱變成的底泥或者流到土壤上面，跟土壤結合造成土壤的汙染。」
這樣的汙染，除了影響土壤，人體一旦接觸到也會有不良影響。台大環境工程所教授駱尚廉說：「可疑的這個致癌物質，對胃腎臟等等都有影響，你只要吸到聞到，人一定會覺得昏眩不舒服嘔吐等等。」鍾國強說：「6月12日當天的汙染，這個味道比這個嚴重多，頭暈站不住會想吐。」
面對鳳山溪發生重大汙染浩劫，新竹縣政府環保局後續處理程序和方式，讓當地環保志工和環境守護協會，完全不能接受。關西鎮環境守護協會理事長羅功奇說：「縣府處理的速度太慢了，太慢了，失去了很多的所謂的黃金期，包含清除現在底泥的部分。因為底泥必須在溪水比較少的時候，進行處理會比較好，可是拖下去，現在進入颱風季很麻煩，(底泥)等於是卡在那個地方，影響的河川的水質的時間就會拉長。」
鍾國強說：「底泥你知道嗎，你經過攪動就會浮出來，為什麼要等水位比較小的時候再清，不然這一攪動，你沒有把它清除掉，就是往下游就擴大汙染而已。」
縣府環保局表示，汙染發生當天，就馬上進行緊急應變措施，使用攔油索阻擋溶劑擴散，也立刻用大型機具清運7包邊坡土壤，同時也針對汙染水和邊坡土壤採樣。6月16日，再清出7包汙染土壤。7月24日，事發一個多月，才進行底泥清除工作，加上邊坡土壤，清出2包遭到汙染的廢土。9月5日，進行連續4天的清除工作，清出12
只是到底是清除被汙染的邊坡土壤，還是連底泥也清除，居民最想知道的是，鳳山溪的汙染物質，是否真的被清除乾淨？鍾國強說：「當然非常擔心啊，只要一下雨味道就出來，雨大一點味道會更重，然後沒有下雨的時候，天氣一悶熱，它裡面泥土底泥發酵冒泡，那個味道油漬也是出來啊，所以這個沒有清完，永遠是一個很大的隱憂。」
居民的擔心不是沒原因，台大環境工程駱尚廉教授，看到檢測數據也很震驚，更直言鳳山溪除了水汙染嚴重，河床土壤也被汙染。台大環境工程所教授駱尚廉說：「粗體底線的，就是已經超過土壤汙染管制標準，有任何一項都不行，這個物質這麼高，本來就不應該在飲用水水源裡面出現。這個地方土壤也受汙染了，所以趕快要劃定成，土壤汙染的整治區域來做整治，你這個沒有整治完，那下雨它(汙染)又慢慢地釋出到河川，所造成的汙染就更持久。」
飲水受到汙染非同小可，教授也提出建議，避免汙染持續擴大。駱尚廉說：「一條河川它底泥汙染了，要趕快做調查，它底泥從上游到下游，它底泥的厚度是怎麼樣子，挖除或者抽汙泥的方式，因為這要一定的厚度它才能挖的起來，絕對不是說這麼簡便的，這樣的怪手去挖。」
9月5日，採訪小組實際到鳳山溪河床，看到怪手吊起的裝滿汙染廢土的太空包，沿路滴滴答答，就連施做的工作人員，都沒有任何防護措施。現場工作人員說：「頭暈暈的會想吐，滿臭的味道，很像燒塑膠燒輪胎那種味道。」現場工作人員說：「就覺得頭都暈暈的，沒有戴口罩真的是很難受，對因為味道滿刺鼻的。」
新竹縣環保局水汙科陳科長說：「苯乙烯的話一點點就會臭了。」縣府環保局人員和科長，就在旁監看。陳科長說：「開始的時候，都已經有緊急處裡掉了，只是對於消波塊下面這個東西，我們就是今天看看，這兩天能不能把它清除掉。」
縣府環保局的清除標準在哪裡？要是沒有清除乾淨，這些化學汙染物，會繼續往下游擴散，最後流進大海。
新竹縣環保局局長蕭宏杰說：「它(汙染)不會往下滲，因為這個河川也不是很深，我們評估我們是可以用怪手，以物理的方式將它移除掉，來做離場處理。國外有些可能不允許這樣子，它要做限地處理，如果是限地或是現場處理的話，那個確實它的整治時間會花很久。我們用物理的方式處理的話，等於說我們把這些汙染物，先移除到另外一個地方再處理，我現場我就可以保持環境的復原。」
駱尚廉說：「在匹茲堡附近，他們河川受到汙染的整治的時候，他就是強調這個工程費工耗時，這個設施設備在這裡要運作多久，要確保他抽出來的，是完完全全沒有汙染的。」
蕭宏杰說：「就是說上週五我們全部清完了，其實現場幾乎沒有味道，所以我們才能敢跟民眾說，我們清完了，至少符合國家的標準，那也有可能會偵測到有微量，我不敢保證說ND(完全沒有)。」
駱尚廉說：「汙染的底泥真的是很麻煩，這個絕對不是一兩次用怪手，就可以挖乾淨。這一類的土壤汙染，通常可能需要花到5年，甚至更久的時間，才清得乾淨。」
被汙染的土壤要淨零，學者的預期和環保局的做法，有明顯落差。另外在鳳山溪兩側，農田灌溉水的汙染，也是檢驗重點。農水署新竹管理處工程師戴維淦說：「這個就是我們攔河堰，一般我們採水都會在入水口前面和導水路去採，這是最為有參考依據，而且這個剛好是汙染案件，最上游的一個點。」
農水署新竹管理處副處長陳美嫦說：「管理處的部分，立刻啟動應變機制，通知沿線所有入水口的掌水人員，把水門關閉，避免汙染的水質進入到灌溉渠道。」
蕭宏杰說：「農業處它也有針對稻作取樣，去檢測是不是有被汙染，因為第一時間已經關閉水門了，所以其實應該不會有，那我們檢測結果也不會有。」
這次肇禍的艾斯巴達工廠，登記為木材工廠，卻存放著廢棄化學有機溶液，造成鳳山溪嚴重汙染，最後被環保局祭出近千萬罰鍰，拆除違建也勒令停業。蕭宏杰說：「依照《水汙法》以及《廢清法》，我們總共對它裁罰了960萬。它現場還存放了18桶的廢液，如果放在室外，有可能會有爆炸的危險性，我們基於民眾健康的疑慮，把它載到合格的處理公司處理。」
環保署規範，在飲用水保護區內上游1公里和下游400公尺，禁止設立工廠。但我們沿著上游追查，發現鳳山溪沿岸，卻有兩家廢棄溶液處理工廠，儼然下一次汙染的未爆彈，威脅當地環境。蕭宏杰說：「飲用水取水口的上游兩公里，確實有一家叫峻源的一個甲級處理廠，這個居民是非常地擔憂。」
關西鎮環境守護協會總幹事繆美琴說：「這個就是貝克桶，這個裡面就是存放他們說的廢棄溶液，去詢問他們自己廠內說是1千多桶，那你想1千多桶不要太多，只要3桶破掉就很可怕了，所以這是我們沒有辦法接受的汙染。」
現在這間廢棄溶液工廠，仍然繼續營業，還有另一間，同樣也是處理廢棄溶液的工廠蠢蠢欲動，即將申請營業執照。繆美琴說：「既然它是甲級廢棄物，雖然它設立的是辦公室，可是它可不可以儲存倉儲，如果是辦公室，只要一層就夠了，可是它是地下兩層、地上三層，這麼大的廠區，你覺得它只做辦公室嗎。如果它以後合理，就是我用倉儲的方式只堆放，然後它又像艾斯巴達的說法說，桶破掉流出去，那相對的它一樣在鳳山溪旁邊，我們是不是，要再一次地承受這個汙染。」
鍾國強說：「因為以前的溪水清澈，那個魚蝦看起來就滿滿的，現在你看這個溪水，動不動就有泡泡好像浮游物。」繆美琴說：「這一次鳳山溪的汙染，自來水全面受害，讓居民覺醒的一個議題，未來10年它會不會變得比較好，當然我們希望它變得比較好。」
鳳山溪，13年來遭受44次汙染，溪水依舊奔流，但潺潺的水聲在居民心中，卻彷彿是大自然的悲鳴。汙染浩劫，能否劃下句點？搶救行動仍是一場未竟之役，居民們和環保團體，仍在努力對抗，希望守住家鄉的好山好水。
新聞來源：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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