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十賢 採訪/撰稿 張書堯 攝影/剪輯 / 孟加拉
洪水不只摧毀屋舍，也打亂孟加拉居民，該有的生活節奏。屢次天災，造成土壤鹽化、魚群數量減少，這些現象都成為生存挑戰。對村民來說，想擁有乾淨的水源與穩定的收入，這些基本生活需求，都變得遙不可及。華視新聞雜誌記者劉十賢、張書堯，深入孟加拉南部城市Amtali(安塔里)的河岸村莊，帶您進一步了解極端天氣，為當地居民帶來的人生難題。
翠綠色小昆蟲潛藏在豆莢間，若不細看難以察覺，但咬在葉子的一個個破洞，都是孟加拉農民Faruk無法忽視的痛。Baliatali村農民Faruk說：「葉子都枯掉了，長了許多病斑，大概沒辦法收成了。」
2024年5月，熱帶氣旋雷馬爾挾帶豪雨襲來，把他的農地淹沒，作物幾乎全數報銷。這些年洪水反覆侵襲，逐漸改變土地生態，糧食生產力不如以往。Baliatali村農民Faruk說：「以前我的土地，每年大約可以收成800公斤，那時候日子過得還不錯，但現在真的很難過生活，同樣一塊地產量連一半都不到。」
產量減半衝擊全家生活，為了重建生計，除了仰賴NGO援助，他還得背負著貸款壓力。Faruk說：「有時候跟銀行貸款，有時候找NGO幫忙，或者勉強向鄰居親戚借一點錢，才有辦法負擔種田的成本。但就算很努力種，因為雨水一下太多一下又太少，收成都不好真的覺得很無力。」
身處氣候危機最前線，Faruk的家，位在孟加拉南部城市Amtali，河岸邊的村莊Baliatali。這裡距離出海口僅僅20公里，每當致災性豪雨來臨，海水就順著河流倒灌進社區，鹽分侵蝕耕地面積，他們因此成了，氣候變遷下的無聲難民。
巴圖阿卡利科技大學環境科學系系主任Parvez說：「過去10到12年，潮水進入農田的深度增加，不時淹沒田裡的農作物，我們也面臨嚴重的土壤鹽化，導致農作物減產病蟲害增加。」
孟加拉沿海地區的285萬公頃土地中，有37%的面積受到土壤鹽化影響，相當於39個台北市的大小。根據科學報告預測，沿海的等鹽線將持續退縮，到了2050年，受千分之一鹽度影響的土地面積，將持續增加7.5%，情況並不樂觀。
Parvez說：「現在一旦下雨就會下得非常大，其他時候又完全不下雨，這兩種極端現象造成許多問題。」一道道裂痕，是土地的無聲嘶吼，近年來孟加拉降水分布失衡，非旱災即水災，想穩定灌溉是一種奢望。
台大生物環境系統工程學系教授童慶斌說：「造成鹽化很重要的原因，海水往回溯淡水就會不足，從河川裡面淡水就沒辦法做灌溉。我需要多少(淡)水給它(土壤)，讓這鹽份溶在水裡面把它帶走，其實這個要考慮進去。」Baliatali村居民Hafiz說：「鹽水不斷灌進來，我們的土地裡再也沒有淡水了，現在種什麼都長不好。」
劇烈災害總是瞬間襲來，與時間賽跑成為常態，在脆弱地區，許多氣候調適措施，來不及仔細規劃就草率上路。像是這條穿過社區的水壩，當地政府趕在一年內，2025年雨季前完工，目的在抵擋下一波洪水侵襲，卻首先切斷了農民取水的生命線。世界展望會Amtali計畫區經理Biplob說：「這裡以前沒有水壩，而是有一條連接河川的渠道，居民可以利用它來取水。(2024年)雷馬爾氣旋後，蓋出了這座水壩卻沒有預留水門，人們沒辦法再從河道引水灌溉，農地的產量減少，對他們的生計傷害很大。」
缺乏淡水，影響的不只是農業生產，居民的健康也被犧牲。Baliatali村居民Monirul說：「這邊很多人都有腹瀉的問題，而且離醫院又很遠，對我們來講真的非常不方便。」Hafiz說：「身體出現過敏皮膚長滿紅疹，我們去看醫生之後，醫生也說這是因為水質問題，產生的疾病。」
在非營利組織的援助下，社區終於有了第一座淨水塔，能夠供應部分居民的家用水。然而需要大量灌溉水源的農民，現階段仍然只能仰賴天意，天氣不再如往昔穩定，居民更盼望，社區能有完善的基礎建設。Hafiz說：「水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來說非常重要，如果水的問題能改善該有多好。這裡曾有條水路連結河道，但是現在卻被封閉了，一陣子旱災一陣子水災，我們迫切需要建立，一套水資源的管理系統。」
從陸地向岸邊移動，河道上的漁民，同樣面臨著波濤洶湧的氣候挑戰。Baliatali村漁民Belal說：「洪水季節常有暴風雨，河川也會暴漲，水漲起來後非常危險，根本沒辦法去河裡捕魚，雨季的時期真的很辛苦，我們只好待在家裡，家裡淹水的話，有時候甚至得寄住在別人家的房子。」
在河邊長大的Belal說，兒時從沒遇過洪災，2007年造成萬人死亡的錫德風災之後，極端氣候事件越來越頻繁，他的漁業生計也變得岌岌可危。Belal說：「現在洪災越來越頻繁，一年都要發生兩三次，河道淤積變得嚴重，水變淺了魚越來越少，我的漁獲量也少很多。」
在資源有限的環境，想找尋出路談何容易。Belal說：「三、四個人一起辛苦工作，一天最多也只有一兩公斤的漁獲，賣掉換來的錢根本不夠養活一家四口，就連本錢都收不回來，賺不到錢就沒辦法還貸款，債務就這樣越積越多。」
根據孟加拉政府統計，氣候危機每年造成的經濟損失，高達50億美元以上。到了2050年，預估將有近兩千萬居民，因為氣候變遷影響生計而被迫遷居。在這個現有3500萬貧困人口的國家，這無疑是雪上加霜。
孟加拉農業部副助理技術員Kalam說：「你想想看，這些氣候災害都是難以預測的，洪水一來所有作物都被毀掉，從市井小民的生活，到整個國家的糧食安全，全都受到影響。」政大外交學系兼任教授李河清說：「對孟加拉來講，經濟上就是發展中國家，原來的貧窮醫療教育的缺陷，透過氣候變遷，所有的這些問題就變得更凸顯。」
走在極端鋼索上的每一天，都戰戰兢兢難以預料。對脆弱地區的居民來說，氣候變遷不是遙遠冰河的新聞，而是關乎下一餐飯在哪裡的真實困境。
新聞來源：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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