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馨儀、陳玥蓁 / 台北市
早上六點半,善道寺捷運站內的人潮還不多,位於站內的Easy Coffee鐵門半開,裡頭店員們忙著製作三明治,熟練地將一片片吐司抹上適量的奶油,放上起司、生菜、火腿等餡料,動作迅速卻毫不馬虎,為的是能夠讓每一位客人享用到新鮮可口的早餐。「您好!歡迎光臨!」整齊並親切的招呼劃破上班通勤時間的沈重氣氛,為早晨灌注滿滿的活力。
Easy Coffee成立於二〇一一年,為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下的庇護工場,提供精神障礙者餐飲工作訓練與就業機會,透過與人群實際接觸,增加精神障礙者與顧客的互動,培養其專業工作能力之餘,也能讓社會大眾對於精神障礙者有更進一步的了解。店名源自於英文「Take it easy」,也就是「放輕鬆」的意思,店長王鵬驊解釋:「現代人的生活壓力大,希望在這步調緊湊的城市裡,這裡能夠提供客人一個放鬆的地方。」
談到為何選擇經營咖啡廳而非其他項目,王鵬驊表示,目前百分之八十的精神障礙者,經由協會轉介到一般職場上,皆是從事勞務性的工作,為了發展出精神康復者不同的工作潛能,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便開始尋找其他的機會。約十五年前,台灣人喝咖啡的族群數大幅提升,協會因此選擇咖啡廳的營業模式,希望能開拓新的面向。
培訓學員們製作餐點及咖啡的能力部分,在Easy Coffee剛創立的時期,協會請來星巴克的講師替學員們上課。王鵬驊表示,由於精神障礙者在學習上需要較多的時間,因此在培訓上採「任務型」的模式,一次學一樣餐點的製作,熟練了再接續下一個。薪資則是採用「產能核薪」的方式,依據學員們的產能,給予適當的薪資,讓每一位學員有不同的空間學習、訓練工作能力。
學員進入Easy Coffee工作的篩選則是回歸於政府對於身心障礙者輔導就業的流程,先由職業重建個案管理員來評估學員們的基礎能力、理解認知能力、就業動機、興趣等,進而協助學員們加入庇護工場就業,並輔導工作專業技能。
為了讓學員們在Easy Coffee學到的服務品質能和一般職場標準一致,王鵬驊下了不少功夫。由於每位學員的狀況並不相同,除了可能因為季節天氣的變化,而導致學員們的情緒起伏較大、有些學員會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之外,「精神疾病的患者會伴隨著腦部認知能力下滑的症狀,因此年長的學員不見得工作能力會持續提升,學習方面反而會面臨反應變慢的困境。」
因此如何維持學員的工作技能成為一大課題。王鵬驊除了陪伴學員反覆地練習各項工作內容,也教導學員們如何製作筆記輔助,要求學員獨立工作的能力,而非一昧求助,「現在只要是例行性的工作,如開店準備、餐點製作等,學員們皆能夠獨立運作,並不需要我在一旁協助。」提到培訓成果,王鵬驊肯定地說。
「我希望輔導不僅僅是針對工作態度,而是擴大到對於生命的態度。」王鵬驊剛接手Easy coffee的時候,發現學員們的家長大多採取保守、保護的心態,不期待孩子能夠到一般職場就業,只希望孩子在庇護工場安安穩穩地工作就行,甚至希望「不要教孩子太難的東西」,侷限了孩子的能力之外,也影響孩子對自我的看法。有些學員在學習新課程時,便向就業輔導員表示:「老師我不能做這個,因為我有精神疾病。」尚未嘗試便否定了自己。
要改變消極的工作氛圍,首先要調整學員們對自我的認知,王鵬驊不斷地向學員宣導不要一直強調自己患有精神疾病,「在這裡,大家都一樣」,並鼓勵學員們多做、多學習,挑戰自我的極限,即使不成功也要努力過,也許還能在過程中進步成長,而不是在一開始就限縮自己的能力。「很多事情要嘗試過後才知道原來自己做得到!」王鵬驊期許這樣的觀念也能影響學員們對於生命的規劃,不論是職涯生活或是金錢規劃等,讓學員們的生命更加的完整。
然而,並不是每個企業對於精神障礙者的包容度都很高,曾有學員嘗試著到一般職場求職,卻因精神障礙者的身份而被無情拒絕,為此感到挫折。對此,Easy Coffee也希望能夠傳達「平等」的觀念給大眾。王鵬驊感慨地說:「我們並不要求『對我們好』,只希望能夠『待我們和一般人一樣』,精神疾病只是一個人生命中的一小部分,他們還有很多不同的面向值得我們注意。」為了體現對於「公平」的重視,Easy Coffee的咖啡全是採用公平貿易咖啡豆,希望能被公平對待的同時,也公平對待咖啡豆農民。
已經在Easy Coffee工作十年的小甜甜(化名),從工作初期眼睛不敢看向客人,到現在能從容親切地招呼客人,關鍵來自於心態的轉變。提到如何調適心態,小甜甜頗有心得地說:「剛開始會很緊張,很多杯飲料要製作的時候,會一直擔心來不及,反而更慌張,後來一直告訴自己『要冷靜!慢慢來!』才讓情緒更加穩定,工作也更加順手。」除此之外小甜甜也學習記住熟客的喜好,「如果客人因為我做的咖啡好喝而一直回購,會讓我有滿滿的成就感。」
小侯(化名)在醫院社工的介紹下進入Easy Coffee 工作,原本不喝咖啡的他,在工作中開始懂得品嚐咖啡,提到自己最大的改變,小侯好笑地說:「以前覺得咖啡好苦啊!工作了一年半後開始懂得品嚐美式咖啡,畢竟要知道自己做出來的咖啡味道如何嘛!」在Easy Coffee工作的十一年裡,小侯認為作息很重要,配合上班時間調整作息,才能有最佳的工作狀態。
隨著咖啡廳如雨後春筍般地開設、便利商店也開始販賣咖啡後,如何在競爭中求生存並永續經營,對於Easy Coffee也是一大挑戰。在經營方面,王鵬驊也開始採用簡單的行銷手法,藉由臉書粉絲專頁、Instagram等社群媒體來宣傳、與網友互動,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Easy Coffee,看到學員們努力工作的姿態,進而達到去污名化,消除對於精神障礙者的刻板印象。
除了在永續經營的目標上努力,讓學員們能夠得到更好的福利之外,王鵬驊有著更遠大的抱負,希望訓練學員們有朝一日能夠「自己經營自己的店」。目前在實際操作上,學員們已經能獨立盤點、訂貨,因此王鵬驊認為並無可能,「也許這條路會很漫長,但會是我們不斷努力的目標,也期待學員們能發揚他們的生命態度,讓更多人看到他們不同的面向。」
採訪側記
採訪當天由於時間非常早,因此我們剛到現場時還是不免有些睡意,但是學員們卻是精神抖擻地忙著備料、製作餐點、準備開店,看著他們勤快熟練的動作,以及熱情的招呼聲,我們似乎也被感染了這樣的活力,採訪時更加有精神,心情也開朗愉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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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asy Coffee 不EASY的生命態度 was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生命力新聞 on Medium, where people are continuing the conversation by highlighting and responding to this story.
新聞來源:輔大-生命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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