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以刀為筆」篆刻工匠吳契憲的刻印路

「以刀為筆」篆刻工匠吳契憲的刻印路 | 華視新聞

【記者李汶倢、陳詩婷/新北市報導】一九七九年十月十日,吳契憲的父母在新北市土城開設刻印店,當時的吳契憲剛就讀國中,第一次觸碰到印章時,他就已對印章的神秘魅力有深深的迷戀。直到現在已屆知天命之齡,吳契憲用超過半輩子的時間研究篆刻古法,以刀代筆,用刀磨去印章的銳氣,也磨出自成一家的心法。

吳契憲正用麥克筆塗在印章底邊,方便之後刻印辨識。攝影/陳詩婷

刻印之初

「我其實一開始摸到印章就已經非常喜歡了,我自己去買刀來學的。」國中時吳契憲的父親開設了刻印店,對印章一見鍾情的他,存錢買了人生中第一組雕刻刀,「小時候買的刀一支一百五,總共花了快一千零五十塊。」他翻了翻工作室的抽屜角落,找出當時用第一組刀刻出的作品,幾個木頭迷你手模型雖然有些撞痕但保存狀況良好。吳契憲說,因為國中時尚未熟悉刀具的使用,常常刻得滿手是傷,最常練習的就是看著自己的左右手練習刻出手的形狀。

國中購買第一組刀具時刻的手模型,大部分都已遺失,只留存少部分。攝影/李汶倢

因為外婆家住在板橋,吳契憲小時候時常有機會到板橋火車站前站,看老師傅刻印章,更會四處收集各式各樣的印章。當時尚未拜師,只能站在一旁偷偷觀察師傅刻印的方式。年紀稍長後,吳契憲便開始到處拜師學藝,學習不同刻印技巧。直到當兵退伍,才正式接手家中的刻印事業。

鍾情古老篆刻刀法

熱愛刻印的吳契憲在翻閱古書圖鑑時,接觸到印章的篆刻技法,於是他開始將刻印材質從木頭、壽山石轉移到銅印、玉印及其他特殊材質上,自己開發印臺和刀具並潛心研究篆刻。吳契憲分享,大多數對印章不了解的人,很容易將篆刻及雕刻弄混,這兩者從手法的本質上就有很大的差異。前者精於中鋒和筆順,後者偏重側鋒手法。以寫字和畫畫來比喻,中鋒就像寫字,一筆一劃都有其時間順序和刀法;側鋒則像畫畫般,倚重耐心修整和微調,塑造物體外型和線條。

擁有超過三年書法經驗的書篆社前社員分享,所謂中鋒,是在下筆時將筆尖垂直紙面,讓墨水均勻留在線條兩側,使字體線條看起來立體飽滿。他進一步解釋,不同的書法字體都會用到中鋒、偏鋒及側鋒的技巧,差別只在於比例,書法家在行筆時,就是使用這些手法來排列組合出不同的字體效果,例如楷書基本上以側鋒為主,而同樣是草書,唐朝的書法家懷素和明朝的王鐸則各自偏好使用中鋒和側鋒,篆書使用中鋒的比例則幾乎接近百分之百。

篆刻社社員的行書字帖。圖片/篆刻社社員提供

「篆刻的精髓在於用中鋒和筆順完成印章。」吳契憲強調。「中鋒」,是刻字的刀法,如同寫毛筆字一般俐落;「筆順」依循的則是漢代的篆體字,吳契憲說,漢代是篆體字和刀法發展最成熟的時期。刻印章時,吳契憲通常會翻開篆體專用的字典仔細翻閱,裡頭記載著篆體字的演進和脈絡,是篆刻印章依循的筆順原則。特定的字、特定的刀法標示著篆刻印章無法被仿造的獨特,也是吳契憲所鑽研的「古法」。

如同寫毛筆字,中鋒是篆刻的核心原則。攝影/陳詩婷

自然最難得

「其實我覺得寫字就是要自然,我刻印章也是要自然,有筆法有刀法,自然就好不要刻意去設計。」在如此嚴肅依循古法的原則下,吳契憲也強調,他認為「自然」仍是最重要的真理。吳契憲表示,許多人見到古代的印章覺得很美,就會想復刻一個一模一樣的印章,但其實遵循古法,累積技法的熟練度和感受文字的能力,慢慢積累,印章的美自然就能體現出來。

他以臨摹書法為例子,如果一味臨摹王羲之的書法,那麼最終也只能成為王羲之第二,無法擁有自己獨特的風格,最重要的應該是知道筆法的結構。吳契憲在研究過大量的古章臨摹和古書字帖後,將刻印原理及刀法原則融會貫通,經過長年的累積修練後自成一家,刻印出無法被模仿的篆刻章。吳契憲盯著手中的印章說,研究篆刻這麼多年,到今日他仍舊競競業業面對手中的每一個印章,研究每一筆刀法:「我在這邊就像苦行僧。」吳契憲說。

刀具決定文字的生命

刀具之於印章有著不可忽視的份量,為了刻印不同材質的印章,吳契憲從二、三十年前開始,就自己打造了數十至數百把的刀具,每一組刀的刀面和適用的材質都不同。刻印章時,他通常只會用到一把刀,一筆一劃,一氣呵成,他形容每一把刀能帶給印章的氣質和氣場都不同,呈現的線條和文字的味道也都有細微的差異。

盒子裡的每一把刀都是吳契憲親自打造的。攝影/陳詩婷

吳契憲分享,他通常都會刻常用、常念的書或詩句,對文字內容有感受和共鳴才能刻出好的印章。愛用台語唸唐詩的吳契憲鍾愛唐詩三百首,因此他也將唐詩詩句刻在印章上,成為獨特的收藏,每一首唐詩用的刀也都是特別挑選過,目的就是契合文字和刀具間的流動。

發明家、藝術家及文化傳承者

對篆刻的著迷讓吳契憲在研究的過程中意外身兼了許多的身分,作為刻印人,他發揮創意設計了許多印臺和刻刀,讓對刻印有興趣的人們看見刻印的多元性和趣味性;作為篆刻領域的研究人,吳契憲從書中發掘了篆刻的藝術性並實踐,他自學古法,收藏許多古印圖鑑,將圖鑑從書中的平面圖像具體化為握在手上的一顆顆印章,創造藝術和教育價值。

吳契憲查閱古代印章圖鑑,對照他所刻的印章。攝影/李汶倢
「日利」是漢代的吉語,也是吳契憲很喜歡的詞。攝影/李汶倢

另外,吳契憲不只受邀到日本京都與藝人許效舜及繪畫家山野望共同參展,更在新北市圖書館擔任「真人圖書館藏」,駐館為大眾解說篆刻古法及刻印知識,成為文化傳承者,吳契憲表示:「我是把這個文化找回來,在文化的根基上再傳承。」近日他更洽談擔任故宮南院的講師並擔任高中美術的講師,為學生美學教育貢獻一份心力。

市場競爭和使命

吳契憲說,其實開設刻印店的父母並不是非常支持他從事篆刻行業,原因是很難與市場上用電腦快速刻印的機器章競爭,「手工刻的比較貴,數量又很少、比較慢,有時候刻一個印章要好幾天,不是大眾市場也不能做廣告,多了我也刻不出來。」吳契憲分享自己的看法和擔憂。但他也表示,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另闢新路,潛心研究篆刻文化,將延續文化當成自己的使命與責任,走出與商業市場不同的道路。

吳契憲正在排列他所刻印章的宣紙。攝影/李汶倢

他也希望篆刻能在自己不斷傳講和推廣的過程中,逐漸進入到大眾的生活場域,能夠復興古法,讓這項迷人的傳統文化繼續延續下去。

採訪側記

第一次接觸到篆刻印章,在訪談中深刻感受到老師對印章的堅持與用心。在櫃上超過二十捲被寫滿的書法練習;好幾本被翻到破損的書籍;數不完的印章成品集,是老師對於自己的要求,要不斷理解不斷研究,對歷史、詩經、心經甚至是千字文都能侃侃而談,讓刻印章這件事不只有動手,連情感也一同注入。

印章是有個性的,但是目前還沒有看出來,或許再多了解一些,就能看見印章背後傳達的性格,而不是只單純欣賞到印章的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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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聞來源:輔大-生命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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