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敏娟 採訪/撰稿 張書堯 攝影/剪輯 / 台北市
獄政管理觀念逐步從隔離,轉變成教化,而監所內的勞動工作或課程,是否跟上腳步了呢?近年來法務部喊出「一監一特色」,希望受刑人在監所工場學會一技之長,但一個月的工資,像是摺紙只有500元、委託加工800元,這樣的勞作金您認為合理嗎?根據矯正署公布的數字,每個月受刑人基本生活費大約要3000元,當工作所賺的勞作金難以養活自己,有的受刑人連生病都不敢看醫生,甚至得仰賴監所外的家人寄錢來救濟。鐵窗內的另類職場,能帶著受刑人走向復歸之路嗎?省思與改革繼續探討。
走進台北監獄,像教室的場域,就是經過遴選的受刑人,每週一到五「上班」的工場。矯正署台北監獄作業科科長林璟霖說:「這邊是我們的委託加工的工場,現在委託加工的類別,有紙品的加工,大概是紙袋、紙盒或是紙蓮花的製作。」
受刑人摺紙袋的動作,各個
一鍋鍋金黃飽滿的
林璟霖說:「在監獄裡面,他們在這環境下沒有事做,他們會很專心。也許去外面很多誘因,回到原來的本途,但是我們還是希望給他一個機會。」
為了讓受刑人出獄後,能適應社會生活,矯正署提供有薪酬的勞動工作。包括監所外不須上手銬腳鐐的外役監,以及監外自主作業。也有在監所內作業。有處理獄中行政事務的視同作業,以及委託加工接受中小企業訂單,摺紙、組裝衣架等,不須技術門檻的工作。還有監所自己開發、自產自銷特色產品的自營作業。
尤其2005年,矯正署推動「一監所一特色」,讓全台所有矯正機關,紛紛發想結合地方特色的產品。像在台北監獄,除了豆干很出名,藥燉排骨和雞湯料理包,也常常銷售一空。台中女子監獄最夯的是經典巧克力,桃園女監的熱門產品則是南棗核桃糕。
這些監所特色有多熱賣,台北監獄的
林璟霖說:「他有(自營)作業這些收入,上個月大概一個人5千多元的這個(勞作金),現在我們平均來講有高一點。上個月數據,我們全監的平均在委託加工,每個人收入大概是500多塊,然後視同作業的部分,大概是800多塊。」
法務部矯正署作業技訓科科長詹國裕說:「我們在監獄行刑法裡面,有收容人勞作金的分配規定,作業收入扣掉作業支出,大概60%會歸為收容人勞作金,10%要提供犯罪被害人補償金。他的勞作金是一個,處遇下的反射利益,不是說讓他來監獄裡面,真的是要賺工資。勞作金部分,我們目標也是希望大大地提高,民國109年7月15號修法,我們就將原有勞作金分配,給受刑人的比例37.5%,現在已經提升到60%。」
雖然勞作金比例已經修法提高,但對受刑人來說,付出同樣的勞力和時間,能換取的勞作金大不相同。尤其委託加工的受刑人,每月能領到的錢,不到一千元。
監所關注小組理事長陳惠敏說:「那老實說大家都知道勞作金過低,同學在裡面生活,其實不是吃免錢飯。有一個住的地方,也有一個餐費,但那個餐費是很低的,每個成人監獄裡面,他是一個月的餐費就是2千塊,加燃料費,它是維持最低的生活情況。其他包括像衛生紙、生活用品、衛生衣褲或女生衛生的生理用品,全部都是要自己買的。我們做過調查,矯正署自己也曾經提供數字,就是3千塊。」
坐牢絕非免費吃牢飯,因為入監服刑一個月基本開銷就要3千元,對一個月勞作金不到1千元的受刑人來說要怎麼過?如果生病要看醫生,掛號費加上車資,完全無法負擔。
陳惠敏說:「同學們告訴我們說,因為沒有錢所以他們不敢看醫生,二代健保是把監所收容人納進去,可是還是有掛號費,就跟外面的人都一模一樣。到醫院去才能做儀器的檢查,那就變成要戒護外醫。戒護外醫的車資,其實也是收容人自己付的,監所常常都在很遠的地方,像東部的幾個監所,戒護外醫的車資可能要接近1千塊,他就會覺得盡量忍,所以它所危及的,我覺得已經不是單純的人權問題,甚至危及了他生存的基本權利。其實憲法裡講的,基本尊嚴的部分,幾乎是蕩然無存。」
詹國裕說:「勞作金畢竟不像一般外面勞工的薪資,像外面一般勞工可以做足8個小時,監獄裡面作業只是他處遇的一部分,他還要運動、洗澡、吃飯、看病,接見參加文康活動,還有一些專業性的治療,他的作業的時間其實是很有限的。」
不能強迫勞動,又要兼顧
長刑期的收容人,在監所潛心學習漆藝,也學得一身好手藝。收容人說:「學習一樣技法,通常需要3年至5年的時間,魚的部分,是我們用日常生活中,最常看到的蛋殼,把它敲碎之後一片一片鑲嵌上去的。這是我們北監最特別的一個東西,叫做提樑倒流壺,只要把要裝的酒器倒下去之後,搖個兩下它就進去了,目前我們這支酒壺,全國52個矯正單位只有台北監獄有辦法做得出來。」
記者徐敏娟說:「目前在台北監獄,收容了大約將近4100多位的收容人,而有高達8成左右的收容人,可以在台北監獄提供的22間工場裡面,學習作業內容,這也能夠讓他們在出獄之後,更快與社會接軌。」
不過對監所來說,無論切割木頭還是烹煮豆干,甚至用
林璟霖說:「木工廠的作業環境,需要使用各種工具,作業結束的時候,確認每一個工具是否有歸還,數量要做清點。像我們刀具,跟外面來講也是比較特別的,因為在後面我們都會加上鏈鎖,平常都是上鎖,給誰領用都要做紀錄。」
另外管理人力吃緊,在超收受刑人的台北監獄來說,也是一大問題。林璟霖說:「你看這個工場160幾個人,只有一個工場主管,要求紀律要從嚴,100多個人衝突起來,整個秩序就亂。監察院的一個調查報告,在鄰近的已開發國家,包括日本、新加坡等等,他們戒護人力比大概是1比5,而我們目前矯正機關,大概是1比10左右,也就是相差了1倍。」
儘管矯正署,為了能讓受刑人回家的路更順暢,增設許多學習機會,但對受刑人來說,假釋出獄後真的可以利用這些技術,找到工作嗎?
陳惠敏說:「摺紙袋、摺紙蓮花,或者是那些很簡單的技藝,其實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靠這個能夠回家的嘛,回家以後也沒有這種工作可以做。砂畫就是從構圖到完成,可能一幅畫要幾個月時間,當他出來以後,可能這個就沒辦法做為他謀生的工具。可我常會覺得烘焙超沒用的,因為有多少麵包店可以這樣開。還有最近很流行的烘咖啡豆,或者是沖咖啡的班級,每監所都有在開,可是我也會說,台灣的咖啡店倒的比成立的還快,想說這個有可能成為一技之長,我覺得就是會有一點脫節。」
根據人權團體的觀察,矯正署立意良善,卻也忽略要跟上時代轉變的腳步,否則矯正教化,改過自新的機會淪為空談。陳惠敏說:「這個東西,必須要讓他能夠銜接社會,在回家的路上是比較順利一點的,整個矯正系統過程裡面,其實就只有一個隔離社會的效果。」
矯正機關努力強化矯正成效,隨著觀念進步,需要改變與提升的也不只有受刑人而已。獄政的管理態度和高牆外的眼光,也要能夠與時俱進,才不會判刑確定,就像是被打入無間地獄,再也沒有改過自新,重新出發的機會。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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