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彥汝 採訪/撰稿 文楷誠 攝影/剪輯 / 台北市
2019年是台灣同婚元年,5月「同性婚姻法案」通過後,10月底舉行的同志大遊行突破20萬人參與,創下歷史新高!雖然台灣在「婚姻平權」邁出一大步,但對於同志朋友和跨性別者而言,他們所面臨的挑戰仍然相當嚴峻。
根據勵馨基金會調查,不符合「性別主流」的人,曾經遭受校園霸凌和職場霸凌的比例高達4成2。不論語言歧視或肢體暴力,都對他們造成一輩子的傷害!
華視新聞團隊就採訪到有位跨性別的大學生,被迫住在男生宿舍而無奈休學。台灣的「性別平權」落實了嗎?帶您一起來檢視。
跨性別者黃怡愷vs.伴侶:「穿這件這樣不錯啊,滿亮的,好看嗎?」有著沙啞卻輕柔的嗓音,穿著細肩背心,她是黃怡愷,這一天晚上她準備要前往跨性別同志大遊行。
跨性別者黃怡愷vs.伴侶:「妳覺得哪一個?(愛心),用蝴蝶結啦!(愛心)喔。」
黃怡愷和她的另一半生來都是男兒身卻裝著女性的靈魂,而她們喜歡的也是女生,兩個人有同樣的處境,相識相戀進而結成家庭,而黃怡愷還沒有進行完全變性手術,在法律認定上仍是男性。」
跨性別者黃怡愷vs.記者:「怎麼樣可以嗎?(可以),OK嗎?」就算脂粉未施30多歲的黃怡愷內心也是個愛打扮的女生,而她和伴侶的恩愛更是不言而喻。跨性別者黃怡愷vs.伴侶:「老婆我走了,抱抱!」很難想像黃怡愷曾經入伍當兵,而命運從那一刻開始轉變。」
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這輩子第一次意識到其實自己是跨性別這件事情啊,就是當我去當兵的時候,我所有,我就是跟一堆男人一起生活嘛、軍營生活,然後我才發現整個連都是男生,只有我自己一個女生,然後他們在講什麼就是完全沒有辦法融入他們的生活,所以那時候就整個情緒很崩潰這樣。」
教官第一時間把她送往國軍醫院進行精神治療,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他們可能就覺得妳是來搞事的,對啊!妳就是想要驗退啊幹嘛的,關了半年多吧!對啊,每天都要吃20幾顆藥這樣,那個是要矯正妳嗎?試圖吧。」
她發現這個社會對跨性別者處處歧視和霸凌,痛苦的性別矛盾糾纏著黃怡愷,直到媽媽過世的那一年她決定勇敢做自己,換上女裝走上街頭,但雌雄難辨社會又怎麼看待他們?
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那我拿男生的身分證,可是我看起來就是一個女孩子,很多公司都不要我啊!我找不到工作,我連自己的生活都有困難,我記得我在學女子美容的時候,就是女子SPA店,現代人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就是跨性別,說那我不要給她幫我,不要讓她幫我服務,麻煩幫我換一個女生來。」
客人的疑慮和反應讓她一度難以找到工作,社會的歧視眼光猶如一根刺扎在心上,她無力改變只能調整心態。」
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我想得比較開啊!對啊!就是說就算你看出來又怎麼樣呢?跟他說我男扮女裝又關你什麼事,我們希望公司、社會上,就是不要把我們當成什麼奇怪的人妖或是變態之纇的。」
跨性別大遊行:「愛男愛女我決定!愛男愛女我決定!做男做女我做主!做男做女我做主!」
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我們今天是台灣第一屆跨性別遊行喔!Hi!」
台灣史上第一次跨性別者大串連,勇敢走上街頭,有人性感扮裝,有人高舉彩虹旗,凸顯出有不少人正在社會的性別框架裡掙扎只是遊行過後,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奮鬥更艱辛。」
一頭微捲長髮配上粉紅圓點的上衣,才22歲的小雯原本應該在大學裡過著青春洋溢的生活。
跨性別者小雯vs.記者:「今天為什麼特別來AIT這裡,因為在美國他們基本上是醫生只要有證明確認是OK的話,他認為妳的整個轉換的過程是OK的狀態下,他就可以讓妳更換護照上的性別。」
小雯的醫生證明診斷出她是性別不安,在定義上是性別認同和生物性別不一致,可能歷經強烈的困擾和痛苦,而這種苦卻不是所有人都諒解。」
精神科醫師楊聰財:「他生理性別是男生,但是他的心理性別是女生,那他可能在生活上面他覺得他要裝扮,可是可能就別人會異樣的眼光,或者是說甚至去上廁所,他也會覺得說他到底應該上哪一種廁所。」
小雯過去在大學時接受賀爾蒙治療,第二性徵已經發育卻被迫住進男生宿舍,讓她非常恐懼。
跨性別者小雯:「原本的那個性別單一空間下生活其實壓力非常非常大的,但是學校後來就是不承認,然後說要求要整棟樓男生女生的人都要問過,然後每個人都要同意才可以,妳要跟每一個學生出櫃說明妳的狀況,還要取得認同,其實是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情。」
她感覺被歧視、被霸凌,只好休學,而在台灣要更改身分證上的性別,除了要有醫生證明還要手術變性,對很多人來說根本無法承擔經濟和手術風險。」
跨性別者小雯:「有太多太多的跨性別為了要走出這個輪迴,死命拚活,可是有更多的人其實是走不出這個輪迴,最後逃避掉了自己的生命,我覺得這樣是很可惜的事情。」
彷彿投錯胎一般,小雯歷經一年才讓家人接受她的轉變,重新擁抱這個「女兒」,只是這一段路並非每個人都這麼幸運。」
立法院院長蘇嘉全:「施行法草案,修正通過。」2019年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婚合法化的國家,象徵性別平權的一大步,但我們的社會真的準備好了嗎?
記者林彥汝:「根據勵馨基金會的調查,有4成2的多元性別族群都發生過性別暴力,像是霸凌、肢體暴力或者是精神暴力等等,而有(近)7成的人是發生在國中階段,大部分的地點都是在校園,而對他們來說這會是一輩子的傷痛。」
葉媽媽:「真的我很痛苦你知道嗎,如果我倒下去了,我小孩子他的往生是什麼原因沒有辦法查。」
2000年4月20日,就讀屏東縣某所國中的葉永鋕,因為不同的性別氣質長期被同學霸凌,只敢在上課時去廁所卻疑似發生意外身亡、留下遺憾,這是台灣人權史上的重大事件,往後葉媽媽更站上第一線捍衛同志平權。
葉媽媽:「我救不了我的小孩,我要救跟他一樣的小孩,台下大批群眾忍不住落淚,但性霸凌卻沒有因此而停止。」
鄰居:「我們在洗陽台聽到砰的一聲才曉得,一直喊大家才下來。」2011年蘆洲一名國中生因為個性內向被同學嘲笑,還沒有好好和家人學校溝通,選擇結束生命,而性別霸凌直到現在仍不斷上演。
大學生:「你像個娘娘腔一樣地活著啊!」2019年6月北部大學宿舍內,3名身材壯碩的學生使用不堪的字眼,多次辱罵看不順眼的同學。」
遭霸凌L同學:「其實在宿舍裡面就是經常性的找一些他們覺得比他們位階更低的,就是性別位階更低的人去欺負,就是在洗澡的時候把燈關掉,然後放大悲咒。」
受害的男同學身型高大、個性溫柔,卻成為同學欺負的對象,遭霸凌L同學:「就覺得很無奈,我已經跟學校報告這件事情,那為什麼就是他還會跑到我房間來,是會害怕的。」
他決定錄影反擊,將霸凌過程PO上網得到網友的支持,而校方啟動性平調查,終於讓他感受到社會對同志的一股友善。
遭霸凌L同學:「憑什麼我要遇到這樣的事情,說自己是不是不夠依附大家的這個社會的規定。」
應該讓學生好好念書的學校怎麼會成為性別霸凌的場所,而且從小一就開始發生,他是Eric,帶著我們回到他的國小,在這裡他有個痛苦的童年。
大學生Eric:「就是我個性比較陰柔,然後走路的時候會,就是很像女生,對,然後會有點內八,他們會笑我,然後就可能老師在講某一件事情的時候,他們就會講不友善的話出來。」
Eric從國小到國中飽受性別霸凌,壯碩的身材有著陰柔的性質,讓他格格不入他也曾經試著運動像個「男生」,希望融入團體。」
大學生Eric:「就覺得說自己是不是可以變回來,然後變成喜歡女生,但是我後來發現就是,我做不到。」
如今他已經是大學生,穿上鼻環,走在前端的打扮,敢於公開同志的身分,彷彿要揮別過去,把自己武裝起來,因為他知道只能自己救自己。
大學生Eric:「我有試著跟老師講,然後也有試著跟家裡的父母講,但是父母都會覺得就是那沒什麼,就是你忍一忍就過去了!」
Eric的夢想是當幼教老師,親手縫製的英語教具活潑生動,他也努力打工實習,小朋友口中的Eric哥哥親切又細心,這讓他國小的電腦老師翁麗淑非常欣慰。
Eric國小電腦老師翁麗淑:「他後來有在外面的組織裡面找到一些方向,跟找到他自己,補足了他在小學,或者是就是學校體制的階段欠缺他的東西,他可以在外面得到補足,但是我自己覺得,不是每個孩子都可以這麼幸運。」
翁麗淑在國小教書長達22多年,同時也是台灣性別平等協會理事,她看到很多孩子在痛苦中成長。」
Eric國小電腦老師翁麗淑:「滿多耶!幾乎每一屆都有,好像以為國中小不會有同志,對,這樣子,不是太天真了,其實很多孩子他在很小的時候他的認同早就出來了,那他的求學階段都看不到任何典範,看不到任何跟他一樣的,其實他的孤單就會讓他隱藏自己,然後會否定自己。」
老師翁麗淑vs.Eric:「他說被取綽號,他怎麼可以隨便取你的綽號,然後呢另外一個同學就說正向思考,多一個暱稱也不壞啊哈哈哈哈!但這是開心的嗎?不會是開心的啊!對啊,就是他等於是合理化別人的欺負。」
翻開課本,如何教性別平權是一堂大學問,2004年公布的性別平等教育法,涵蓋了不同性別、性傾向、性別認同、性別氣質的平等權利保護,但我們又落實了多少。
Eric國小電腦老師翁麗淑:「有心想要推動,他(教育部)應該要建立一個檢核的機制,甚至他應該要好好的培訓學校的老師,他怎麼樣建立性別意識。」
記者林彥汝:「按照規定,各級學校每個學期必須要有4個小時的性平課程而且必須要設置性別平等委員會,但是每個學校落實的情況如何我們不得而知,不過可以確定的是,這些遭到霸凌的孩子如果他的呼救遭到漠視的話,有可能受傷害的時間會長達好幾個月,甚至好幾年,更別說在最後有機會能夠進入性平調查。」
教育部的反霸凌宣傳,把各種充滿性別歧視的綽號繡在制服上,就像一道傷疤,掀起來自各界的迴響,而統計發現,校園性侵害、性騷擾的受害者,有7到8成是女學生,而性霸凌卻相反,高達7成是男同學,多數落在12到17歲。
不過全台440萬名學生,每年性霸凌的通報件數竟然只有100件左右,而且查證屬實的受害者只有40多人,如此低的數字讓學者擔憂。」
輔仁大學法律系教授吳志光:「我們還是覺得有很大的努力空間,老師本身對於所謂性別的議題也沒有辦法與時俱進或認同,或是對多元性別有足夠的認識跟了解的時候,他可能也成了所謂這種幫凶。」
他是輔仁大學法律系教授吳志光,是起草修訂校園性侵害性騷擾防治準則的成員之一,他認為要減少性霸凌必須打破二元性別的框架。
輔仁大學法律系教授吳志光:「那一定要打破這個窠臼,否則的話自然會讓某些人會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,他長那個樣子,他講話那個樣子,他動作那個樣子,根本不,跟我們不一樣,那成為所謂被霸凌嘲諷欺弄的對象。
而被霸凌者或許能尋找學校相關的性別社團,能在適當的時刻成為傾訴的地方,世新大學飛魚社社長達尼:「這不是一個同志專屬的社團,再也不要貼標籤說,對,就是裡面的人可能都是這樣,事實上我們只是一個交友聯誼,大家一起希望不會受到欺負,可以來這邊談談自己的心路歷程。」
他們每一個人和你我一樣都懷抱著夢想,卻因為社會的框架而侷限,也扛著沉重的包袱幾乎無法喘息,堅持要活出最真實的自己,得要推倒社會圈起來的重重高牆他們才能當破繭重生的蝴蝶。
跨性別者黃怡愷:「我們也是普通人,只是我們生錯性別。」
大學生偉恩:「不要為了自己的快樂,就把痛苦建築在那些被霸凌者的身上。」
大學生大可:「大家可以互相尊重,然後為這個社會更開放更自由。」
跨性別者小雯:「我可能無法入學了,但我不希望未來的每個小朋友有機會發生跟我一樣的憾事。」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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