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沿佐 採訪/撰稿 鄭至惟 攝影/剪輯 / 台北市
近年來青年低薪與青年貧窮危機,持續成為台灣與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,這群微薄世代,該如何和現實對抗逆勢突圍呢?採訪過程中,我們就發現有的年輕人,為了節省房租和生活費等開銷,決定離開台北。選擇到鄰近的桃園、新竹等地居住,形成所謂的「青年脫北潮」!還有許多人則是兼差找副業,尋求發展多元職涯的「斜槓人生」。而在台北也有一群年輕人,他們選擇住進青年共居公寓,創造了一種「共居、共享、互相扶持」的生活新模式,在艱困的時代,青年們如何奮力掙脫貧窮漩渦,深度追蹤繼續來看。
早上七點半,頂著寒風細雨穿過喧囂車潮,這是家住桃園的「脫北青年」陳鴻偉,跨越40公里的通勤日常,尖峰時間月台擠得像沙丁魚罐頭,火車錯過了還有下一班,但是人生呢?年過三十的鴻偉,初入社會時遭逢28K低薪風暴,不敵台北高房價、高物價,脫北是不得不的選擇。
脫北青年陳鴻偉說:「回桃園住也不是出於自願,當然能離公司越近越好,犧牲掉一些時間,是因為薪水的漲幅無法跟上消費,一種心酸跟無奈。」陳鴻偉說:「最痛苦是早出晚歸,實際上的工時,可能人家是八小時,那你可能就是八加二,八加三小時,這個隱形的成本,算上去體力消耗也會滿大的。」
列車緩緩啟動,台灣年輕人的下一站,又將何去何從?逃不過「薪酸」命運,鴻偉只好回到桃園與家人同住,再如候鳥般每天花三小時通勤,這也是數十萬脫北青年,無奈的求生之道。陳鴻偉說:「通勤的費用比房租便宜非常多,比如說房租一萬,一年就大概是十二萬,對比通勤的票價算上來,真的是省非常多。」
陳鴻偉說:「與住在台北的朋友比較起來,他們幾乎每一年賺到的薪水,很大一部分都花在吃住,每個月很容易就月光族,存款的差距也是滿大的。」身為精打細算的專業小資族,鴻偉對每項支出都斤斤計較,每月省下了上萬元房租,但交通費呢?陳鴻偉說:「我都是租電動機車,比捷運省很多。」
抵達台北不是走進捷運站,而是跨上電動機車,這是鴻偉獨門的省錢妙招。脫北青年陳鴻偉說:「騎電動機車的好處是,它是單筆算發票,跟捷運比起來費用是差不多。但是捷運沒有發票,我平均每十次對獎,可以中到五、六次,相對起來,我每個月的交通費用,可以省大概三、四百。」
年輕人想方設法,在都市夾縫中求生存,一張張電子發票,成為開源節流的小確幸。陳鴻偉說:「像9月、10月的中獎發票,其中有2張,就是屬於電動租車,金額是30塊、20塊短程,但是中獎的話,起碼都是200塊。」
曾經是新聞記者,夢想是當船員,如今鴻偉在運動中心擔任游泳教練。根據業界行情,年資5到7年的游泳教練,平均月薪將近四萬。靠著這份薪水,鴻偉還完將近50萬元的學貸,如今更有一筆小小積蓄。陳鴻偉說:「我現在每個月這樣省,有強迫自己儲蓄,月儲蓄至少兩萬五。以目前的通勤方式,於我的收入是可以帶來更多的報酬。看到存款就什麼都值得了,看到存款就覺得,這個方式好像也不錯。」
難敵高額支出,脫北近年成為一股擋不住的趨勢,根據台北市民政局統計,台北市人口,2017年尚有269萬5千餘人,到了2021年衰退至250萬4千餘人,預計2022年5月將正式跌破250萬大關,創下35年來最低。文化大學勞動暨人力資源學系教授李健鴻說:「台灣勞動市場,三十年來第一次出現,這個我稱為國內的新南向運動。」台灣勞工陣線研究部主任洪敬舒說:「台北過去的邏輯是希望之都,可是當這個希望越來越難被實現,越難越難被滿足的時候,這些人就會另外再去尋求他希望的地方。」
扣除自然凋亡,移居國外等因素,自2016年起,平均每年都有超過9萬人,遷出台北市前往其他都市定居。2020年出現最大一波脫北潮,遷出人口高達10萬5947人,40歲以下青壯人口占了兩成五,繁華台北為何不再是年輕人的「希望之都」?李健鴻說:「最重要的是北部物價高、房價也高,對留在台北工作的年輕人來講,是一個很難長期安身立命的地區。」台灣勞工陣線研究部主任洪敬舒說:「過去可能只要肯吃苦耐勞,就會有成功的機會。可是現在的年輕人發現,吃苦耐勞成功的機會依然渺茫,那年輕人就會想辦法找出自己的出路。」
騎著摩托,穿梭大街小巷,家住台中的吳孟儒,正在進行一項超級任務。她是人稱的跑腿幫,專門替人代買、代送、代排隊,30歲投入這行,一做就是13個年頭。提著大包小包,載著滿滿一車,客人特別交代的商品,吳小姐得繼續跟時間賽跑。跑腿幫成員吳孟儒說:「有的人真的很忙,下班後根本沒時間做其他事情,那我就幫他們找個媒合,看能不能兩個互相幫忙,你出錢他出力,一魚二吃啦。」
民眾林小姐說:「我們平常生活非常地繁忙,有時候長輩又很想要吃這個東西,我真的是沒辦法做到,所以我只好委託代購達人來幫忙。」三十歲時深刻感受低薪無奈,十多年過去,青年依舊是窮忙微薄世代。2008年吳小姐與先生成立跑腿幫,如今成員已有百餘人,每天平均接單至少兩件,每月業績總計上看十萬元,只要客戶交辦全都使命必達。
吳孟儒說:「曾經遇過一個比較特別的,是一個國外的客人。他在清明節的時候需要祭祖,可是沒辦法回來,請我們幫他到靈骨塔去祭祖,一次拜了十來個他的祖先,拜完一個就拍照,拜完一個就拍照,回傳給他幫他祭祖,這是滿特別的。」
曾頂著高溫豔陽,排隊搶購限量球鞋,也曾在寒風中守候,登記補習班劃位。團隊成員大多是20、30歲的斜槓打工族,你出錢我跑腿,另類商機背後看不見的,是青年低薪血淚。吳孟儒說:「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,是處於在低薪的狀態下,他們真的是在社會底層,賺的是最低薪的錢。他們有額外的時間,想要多賺錢的話,我非常鼓勵他們來做兼職。」
低薪讓不少青年得額外兼差,根據主計總處調查,2021年台灣全年薪資中位數為新台幣50.1萬元,換算下來全台有一半的受雇者,月薪未達4萬1750元。根據OECD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定義,月薪未達薪資中位數三分之二者,即為低薪勞工。但隱藏在都市角落的「低端人口」,實際人數有多少?成為不能說的秘密。文化大學勞動計人力資源學系教授李健鴻說:「2萬7600元以下有多少人,如果去推估大概150、160萬人,我們所有受雇勞工大概820多萬人,比重大概兩成多。」
2008年金融海嘯席捲,青年貧窮成為全球化議題,各國紛紛研擬對策,但多年過去台灣卻遲遲不見解方。李健鴻說:「新加坡政府規定,如果有一個勞工,月薪低於新加坡的薪資中位數,他們就認為這個叫低薪勞工,他們就希望雇主幫低薪勞工加薪,加薪金額的四成由政府來補助雇主。台灣對這方面,我們的社會菁英,一直侷限在非常狹隘的觀點,認為薪資是市場自由運作的範疇,政府不應該介入。我們常常說,台灣、新加坡、韓國四小龍在競爭,但新加坡跟韓國的薪資政策有很多。」
青年共居住戶鄭向儒說:「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吧台有咖啡,早上起來就是先來一杯咖啡。過來就到了廚房,沒吃飽怎麼打仗,通常早上在這邊做個早餐,我們有廚師,偶爾會幫我們煮一些好吃的雞湯等等的。」活潑開朗熱情解說,26歲的鄭向儒,是這棟青年共居公寓的資深住戶。鄭向儒說:「我當時來台北,是一個喜歡到處去旅行探索的人,之前從國外回來,我第一個想法是何不來台北。就是一個工作,把它當成一個長途的旅行,如果這地方,有一個這樣的空間是不是很棒。」
三年前初上台北打拚,不願窩身昂貴,又宛如鳥籠般的狹小空間,鄭向儒決定住進青年共居公寓。如今下班回家,有近20位室友陪伴,還有種滿花花草草的陽台,療癒身心。鄭向儒說:「我最熟悉的是這盆九層塔,因為我最愛做的就是蛤蜊湯,我每次都可以摘到最新鮮的九層塔。我覺得這邊很棒,有得看的有得吃。」
青年共居公寓創辦人陳建福說:「我的一個概念是想要世代共好,這些年輕人有友善的居住環境之後,才有更多的動力,休息夠了,再去職場上好好地努力。」記者陳沿佐說:「台北居大不易,恐怕是許多年輕人共同的心聲,為了在擁擠的城市裡,找到一個舒適的窩,近年青年共居的概念興起。像我們現在可以看到,有業者把40、50年的舊公寓,隔成了五間雅房,房間裡頭有一張書桌,還有一個單人床,擺設十分簡單,卻也十分地舒適。最特別的是,屋外有寬敞的公共空間,年輕人辛苦下了班,也有回到家的感覺。」
青年共居公寓,分為單人、雙人及四人房,水電、瓦斯及網路費用業者全包,更提供衛生紙等生活用品,收費從8500到15800元不等,住戶匯集各界人才,教學相長成為一大優勢,但過的是團體生活,也得相互磨合。鄭向儒說:「這個地方其實還是有隱私,一個簾子把它拉起來,它就像是一個太空艙,我們在這邊就可以做任何事情,閱讀等等的還是有一個隱密的空間。我覺得也是另外一種安全感,讓你睡得更安穩。」
跟租屋市場相比,青年共居公寓房價並非特別便宜,但主打共享經濟,無形中也替年輕人節省開銷。鄭向儒說:「房租的價格在台北其實差不多,但台北要找到這樣的,也滿難找的,要就要更多錢。」
鏡頭來到三公里外,來自高雄23歲的呂依珊,是這處青年共居公寓的生活教練。青年共居公寓住戶呂依珊說:「每個月大家都會一起聚餐,或是出去玩。還有就是新住客進來,帶他熟悉環境。」有時候大家東西會亂放,地板也很髒。平時任務宛如舍監,同時得身兼康樂股長、衛生股長及風紀股長,額外勞動付出,換來租金補貼。呂依珊說:「變成正式的生活教練之後,每個月都會有租金的補貼,補貼是一個月五千元。」
偶爾聚餐交流情感,來自異鄉的遊子也不致孤單。青年共居公寓住戶鍾致浩說:「當初選這邊,有部分是在疫情時太缺少社交,剛好看到這邊。這邊是共享公寓,滿有趣的沒有看過,想說來這邊看看。另外一部分是看到桌子,覺得可以做甜點。」青年共居公寓住戶柴田真佑說:「可以認識很多台灣人,因為跟很多台灣人一起住,所以可以更認識台灣的歷史文化。」
深信我的未來不是夢,脫北青年城市移居減少支出,跑腿幫斜槓兼職增加收入,青年共居相互扶持共同打拚,疫情下,最艱困的年代,青年依舊奮起,等待逆勢突圍。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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