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沿佐 採訪/撰稿 鄭至惟 攝影/剪輯 / 台北市
您知道南台灣，正面臨迫切的外來種植物入侵危機嗎？原產自中美洲的銀合歡，400年前引進台灣，還曾經是國內推動大量造林的樹種，但這種樹木，會抑制其它植物生長，造成生態單一化，近年更大舉入侵全台超過五千公頃林地。移除銀合歡得付出巨大成本，平均每公頃，就得投入一百萬元。2022年林務局與民間團體合作，舉辦銀合歡家具設計大賽，透過文創設計，能否幫被移除的廢材找到出路？設計師們又如何利用巧思，開創綠色新商機？帶您深入了解。
國境之南驕陽似火，一場由外來入侵種植物，掀起的生態殊死戰，正在屏東車城蓊鬱山林間激烈交鋒。屏東林管處作業課課長林湘玲說：「現在看起來像滿天花，開著花的這個是，百大入侵植物之一的銀膠菊，它最明顯的特徵，是莖部會有凹凸稜狀的，基本上它全株都有毒，千萬不要碰觸。它一整片漫生的時候會擴散，會造成其他的地被植物，生長會比較不好。」
美麗外表下，卻暗藏危機，這被稱為「國際毒草」的銀膠菊，原產自中南美洲，對動植物皆具毒性，生長迅速、繁殖力強。近年中南部，海拔800公尺以下地區，幾乎全面失守。林湘玲說：「這個是它的小苗，銀膠菊的小苗還沒有開花之前，如果不把它移除，那它今年就會結大概一萬五千顆的種子。進入土壤庫之後，明年再重新萌發。」
登上顛簸山路，採訪小組跟隨屏東林管處人員，挺進山區，發現外來入侵種植物，早已失控蔓延。林湘玲說：「我們現在路邊，看到的植物是香澤蘭。跟銀膠菊的入侵性類似，如果不做移除，它的擴張性一樣會非常地快，這也是屬於世界百大入侵種之一。」別名飛機草的香澤蘭，1990年間，被當作藥草植物引進台灣，根部會分泌特殊物質，周遭植物難以生存，被視為世界上最頑劣的雜草之一。
而遠道而來的不速之客，還有被稱為綠癌的植物殺手，小花蔓澤蘭。林湘玲說：「這片心型的葉子，尾端尖尖的是小花蔓澤蘭，它是蔓生型的，只要是直立式的植物，都會被這種植物攀繞。它的萌芽力非常地強，因為每一片節點拔除或是切斷之後，它都會再長出不定的組織，就是會再重新萌發成一個植株。」
小花蔓澤蘭，半世紀前入侵台灣，具有強大攀附性，一旦植物遭覆蓋，便無法行光合作用日漸枯萎，所經之處無一倖免。但近年在恆春半島，拉起「綠色警報」的頭號威脅，非它莫屬。林湘玲說：「我們前方看到的植株是銀合歡，它對於恆春半島的生態，危害很嚴重。銀合歡它入侵到恆春半島之後，萌發能力非常地強，每一棵單株每一年，能夠產生一萬到兩萬顆的種子。所以只要沒有把它的植株挖除，沒有把種子庫裡面的種子清空，它隔年會再度萌生。」
原產自中美洲的銀合歡，四百多年前，由荷蘭人引進台灣，目前台灣常見品種為薩爾瓦多型、夏威夷型及祕魯型。1976年國內曾大量推動造林，做為飼料及造紙之用，後期因不敷成本，遭到人為廢棄，進而在南台灣擴散，釀成生態危機。
林湘玲說：「這裡一整片銀合歡都入侵了，你看這個整個密密麻麻的，上面都是它的植株，銀合歡喜歡陽光開闊的地方，所以路邊它就會長出來。這個植物它有含羞草素，造成排他作用，所以在銀合歡的純林底下，其他植物的多樣性，都會相對降低很多。」
為了瞭解銀合歡，在恆春半島危害程度，採訪小組前往屏科大，拜訪研究銀合歡超過20年的，屏科大森林系主任陳建璋，試圖解開謎題。屏東科技大學森林系主任陳建璋說：「透過衛星影像可以發現，它每年擴散的面積。1988年到2004年，每一年大概55公頃，以前我們是跑輸它的，它擴散的面積，贏過我們伐除的面積。」
陳建璋說：「入侵種有一個特徵，就是它只要存在之後，它對於領域性、排他性非常強烈，抑制其他物種的存在。」根據學者監測，全台銀合歡入侵面積，1988年約占5076公頃，2005年擴張至6102公頃，儘管政府啟動移除計畫，2016年仍高達5535公頃。
為何銀合歡在台灣肆無忌憚攻城掠地，追根究柢恐怕跟人類活動脫不了關係。陳建璋說：「道路或曾是農作地已經廢耕的，這幾類的土地型態，就很容易被銀合歡入侵。而它有個特徵是，它基本上都是在人居住的範圍內，所以人類也許是一個，協助它散布的途徑。」
為了拯救台灣山林一線生機，擔任林業工人六年的柯明達，正和夥伴們，展開移除銀合歡大作戰。林業公司工人柯明達說：「三個月、四個月，就要砍一次草，割草機太粗的沒辦法割，細的還可以，所以除草幾乎都要靠人工。」林業公司工人李秀誠說：「這個樹頭比較硬是實心的，樹苗比較小棵這個就要砍。」
大夥接連出動砍刀及割草機，仍無法徹底斷絕銀合歡蔓延。林業公司主任陳威匡說：「因為它的樹根都還在，下面有很多養分，樹根會提供上半部很多養分，所以萌蘗起來速度非常快。」李秀誠說：「這個已經砍過的又發芽，這個銀合歡很快又重新長成一棵樹。」
記者陳沿佐說：「銀合歡生命力有多驚人，像我現在所在這個綠油油，長滿銀合歡的山坡，其實這裡兩個月前，才剛經過除草，但是當時沒有把它們連根拔起，現在春風吹又生。」銀合歡擅長團體戰，宛如飢渴的禿鷹，占據陽光、盤據土壤，將眼前所有資源，搶食殆盡。陳威匡說：「它長得快又可以長很高，會高到把造林木壓過去。如果造林木無法獲取陽光，造林木就長不高，包括地上的水分跟養分，都會被銀合歡給搶走。」
陳威匡說：「我們必須承認，這是我們造林失敗的現場。為什麼造林失敗，因為銀合歡長太快了，它很容易蓋住我們的造林木，只要造林木被壓過去了，它生長就不好。兩、三年之後，甚至五、六年，就會變成銀合歡的純林又復發。」
為了解決頑強難題，只能派出怪手，將植株連根拔起。陳威匡說：「目前的工作，是挖除銀合歡的樹頭，我們用怪手的指尖，輕刮地表，以能把銀合歡的樹頭挖起來為原則，我們要做得確實，不然只要有樹頭留在現場，復發的可能是非常大的。」
2005年起，屏東林管處啟動整治計畫，移除銀合歡復育造林，目前持續撫育苗木、刈除銀合歡面積廣達400公頃，為了恢復台灣山林原有面貌，付出巨大代價。林湘玲說：「一公頃被入侵的銀合歡，要能夠回復到熱帶季風林條件的話，大概需要一百萬的成本。」
林湘玲說：「我們一般對外來入侵植物的說法，就是說這裡本來是我住的地方，你來了之後，你不給我生存的空間，占據我所有的生存空間，讓我無法生存下去，國語來說就是鳩占鵲巢、乞丐趕廟公的事情。因為恆春半島是一個熱帶季風林，它是生物非常豐富的地方，所以在我們現在的任務裡面，移除銀合歡是我們首要的任務。」
儘管銀合歡被視為生態殺手，但並非一無是處。陳威匡說：「這是薩爾瓦多型的銀合歡，一般我們又俗稱巨型銀合歡。我們可以看到，薩爾瓦多型的中間有成材的部分，質地還不錯，而且花紋算是滿漂亮的，所以還是有它的利用價值。」
薩爾瓦多型銀合歡，樹型高大適合加工製材，樹徑普遍細小的夏威夷型銀合歡，也另有用處。林業公司主任余祥瑋說：「我們將一些不能製材的原木，把它加工成木屑，後段成為香菇太空包的用料，也可以當作生質顆粒的原料。畢竟與其把它放在林地裡面腐爛，我們把它拿來利用，就可以多一個後端的生產。」
台灣每年約生產5億個菇類太空包，每包需以1公斤木屑製成，若業者以50%比例混入銀合歡，或許能夠替生態浩劫尋求解方，但有意願參與業者少之又少，還是得另尋對策。31歲的新銳設計師吳昌儒，研究所專攻產品設計，運用巧思，成功將銀合歡改頭換面。設計師吳昌儒說：「作品的名字是模組鳩尾凳，它的概念有點像積木一樣，一塊一塊的。這個作品，主要還是為了利用銀合歡，讓它有些商用價值，所以它大概九成，都還是以銀合歡為主。那時候在設計的時候，其實都有考慮到銀合歡本身材料尺寸的限制。」
當外來入侵種植物，遇上文創設計，創意無限，激盪出截然不同的美麗。吳昌儒說：「這個麻六甲品種，我覺得它的顏色是滿素雅的，現在年輕的消費者，可能會比較喜歡這種，顏色飽和度比較沒那麼高的，而且它木紋算是滿自然、滿漂亮的。我覺得家具是一個市場，那如果是以它小尺寸的話，我覺得家飾品，也是一個不錯的方向。」
2022年吳昌儒的作品，在第一屆扶輪盃銀合歡家具設計大賽，奪下金獎，銀合歡的可利用價值，超乎你我想像。台北福海網路扶輪社社長陳穎諠說：「這是小朋友的床，它側邊的材料是夏威夷品種跟麻六甲品種，前後的床板都是全實木的。」陳穎諠說：「這個手機殼做出來的時候，我們其實很驚豔，原來它的木紋可以那麼漂亮。因為它的木徑小，所以它樹皮跟樹身的顏色對比大，它每一片都會是獨一無二，不一樣的。」
從家具到文具，從寵物用品到藝術精品，林務局與扶輪社合作，替世界百大入侵種銀合歡另尋出路。預計在2024年底前，移除1670公頃，生態危機，搖身一變成為文創商機。陳穎諠說：「價值上原本是廢棄不要的木材，我們讓它變成精美的作品跟文創物，大家看到其實都很驚豔。如果有心想要解決外來種，生態的問題的話，其實是可以靠設計的力量去解決的。以南台灣來講，原本入侵五千公頃，如果一公頃移除復育，成本是65萬，那全部要花30幾億。我們希望把它再利用之後，這些金額投入復育計畫裡面，可以降低移除跟復育的成本。」
曾經引爆台灣生態危機，如今眾人集思廣益，在復育造林的同時，將外來入侵種植物移除再利用，多方並行，更開創環保低碳綠色新商機。
新聞來源：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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