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任汶 / 台北市
在台灣,媒體造神的歷史,比媒體開放的歷史還要早。
造神在台灣從來沒有缺席過,在沒有民主化選舉之前,威權統治者透過教科書、黨營國營媒體、軍中的思想教育、出版管制、遍佈的標語符號等意識形態工具,從上而下踩著威權高壓統治的步伐,將特定的意識形態灌輸在全國各個角落,那個時代不只是媒體造神,而是一個集體造神的畸型社會。
媒體走過威權時代,80、90年代民主化之後,媒體百花齊放,歷經快30年的發展,表面上媒體開放了,但許多媒體的人事、經營,乃至日常的新聞操作,依然存在著威權統治的氣息,威權體制的途徑依賴,讓沿襲舊體制的意識形態陰影揮之不去。再者,媒體老闆介入政治太深,早期黨國體制的媒體,身兼執政黨中常委是常態,外在高壓統治的環境,讓新聞報導只能在為黨國喉舌之餘,取得一絲絲自由呼吸的空間。後期媒體開放之後,縱使有自由派的媒體,但依然在舊勢力籠罩的環境中努力求生。
更有甚者,老闆與政治人物互為密友,一通電話直達編輯台或新聞主管,新聞控制權變成媒體老闆與政治人物稱兄道弟的籌碼,要造神或毀神,媒體有的是管道與機會;政治人物所回饋的則是媒體事業經營的方便性,外加廣告或承攬活動業務的利多,甚至在地方參與開發的利益,政媒共生,互取所需。
媒體產製過程有太多層面受到干擾,老闆的意志、編輯台的偏好、政治人物或政黨的置入行銷、記者的價值判斷,以及編輯台與記者一起揣測高層意志,在如此情況之下,輔以收視率的考量,造神運動成為最符合當前媒體政經體質且最廉價的工具。簡單又容易達到效果,清楚又符合既定立場,台灣的媒體自由堪稱名列已開發國家,媒體造神運動的發展應該可堪稱領先歐美先進國家。
2014年柯文哲踏著白色力量浪尖的浪花,沖毀了台北市藍大於綠的結構,的確造成了藍綠裂解,也間接影響2016年的總統大選。此刻回過頭來看,其實不變的可能是柯文哲,變的才是搖旗吶喊的媒體與前柯粉。歷經四年的政治洗禮,綠白合作變色,柯文哲很清楚,情勢已經改變了,若繼續保持綠白合作,將不利於自己在台北市的選舉,面對藍綠,自己保持戰略性模糊才是可能取得最小獲勝聯盟的機會。因此,在最後關頭,佔多數的淺藍選民將會是左右台北市長戰局的關鍵。
台北市是很特殊的城市,外來人口多,上班族比例高,冷漠的臉孔下看似受政治熱潮影響不大,但其實受媒體傳播的影響最大,尤其在網路時代,訊息流通快,看似自由奔放,但其實各自受到媒體所建構的刻板印象所影響。在這個淺碟般的盆地,造神很容易,毀神也很快,很多政治明星起於台北,也很多失意政客在此城市消逝。
高雄市是南台灣人口聚集之首,但人口結構、城鄉性格與台北市截然不同,韓國瑜空洞的語言與政策主張,根本不需要論斷是非對錯或可行性,因為勁辣的發言剛好命中苦悶多年的藍營群眾。再者,在造神運動的殿堂上,從來也不會去論斷「神」的道德品行或價值主張。在特定媒體的吹捧下,韓流狂潮再起,在失去馬英九之後,藍營的怨氣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,但「韓流」的紅衫軍化,也可能激起綠營選民的反感與危機感。急病亂投醫有時候要靠運氣,吃特效藥也就會有副作用。
回顧這20年來,總共五場的高雄市長選舉,從來就是藍綠緊繃的格局。扣除2014年因為前總統馬英九人氣驟降與執政受挫,加上楊秋興投奔藍營改披藍袍,雙方差距達37.2%,若檢視1998、2002、2006年的市長選舉,藍綠主要候選人的勝負差距分別是0.58%、3.22%、0.16%(判決後);2010年那一場縣市合併後的市長選舉,陳菊得票52.8%,若黃昭順加楊秋興則是47.2%,差距5.6%。亦即,從1998年後的五場高雄市長選舉,若先不看2014年正綠軍與投靠藍軍的前綠軍對決,其他四場一對一的高雄市長選舉,藍綠差距最高不過5.6%,若雙方高強度的集結,差距最多就是3.22%。
在高雄,藍綠盤勢其實差距本來就不大,媒體所呈現的不過是藍綠緊繃之下強力動員的結果,再加上,新媒體的時代,透過智慧手機,讓訊息更快速的傳播,加強了同溫層的彼此認同與動員,這是過去傳統選戰所不曾面對的局面。更加令藍綠措手不及的是假訊息或假聲量的傳播,連消毒都來不及就傳遍各地,若導致任何1%的選票移動都將使緊繃的戰局有著截然不同的結果。
媒體努力造神,讓台灣變成多神的國家,這是民主的悲劇,也是鬧劇。媒體造神當然不會是台灣的專利,往好處想,各自膜拜屬於自己的神,各自滿足自己的價值取向,反正最後市場會決定一切,但往壞處想,到底是神?還是鬼?人民真的很難辨別是非黑白。一對一的市長選舉是「你得即我失」的零和賽局,最後的選舉結果,到底是「選賢與能」,還是比賽「造神」?幾天後就會分曉了。
作者為臺北城市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主任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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