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西復礦? 環境與經濟的拉鋸|我家住在礦場下|華視新聞雜誌

李宜庭 採訪/撰稿 施幼偉 張書堯 攝影/剪輯  / 新竹縣

您能想像住在礦場下,是什麼樣的心情嗎?位在新竹關西的礦場,60年前就陸續進行、石灰石礦產開採,一天兩次的炸山、採礦,造成附近住家房子搖晃;常常天外飛來落石,也讓居住環境和周遭山林都受到嚴重危害。隨著水泥產業的東移政策,政府在1997年宣布,台灣西部劃定石灰石保留區,6個縣市共12個區,全面停止開採。但20多年後的今天,新竹關西的開發業者卻提出了復礦的申請,這起案件,目前已經進入第二階段的環境影響評估。採礦將可能捲土重來嗎?環境保育和經濟開發,兩難的困境,是否有可能取得平衡?來看華視新聞團隊的調查報導。

關西金山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羅政宏說:「我也是礦工之子啊,他們都會講看到自己的父親,爸爸從山上回來有沒有,全身這樣回來,啊要炸山了」。

穿過蜿蜒小路顛簸而上,沿途山壁道道裂痕,這是通往礦場的產業道路。羅政宏是新竹關西鎮金山里人,一語道出當地人的憂愁。

關西金山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羅政宏說:「這整座山它原本是從那個上面,一直延伸到那後面,都是被炸掉的一座山,你現在這個牌子就是,玉山石礦跟亞洲水泥的分界」。

跟著羅政宏的腳步,深入炸山採礦,半個世紀的礦場,停採了17年礦區綠草漸生,但如今隨著復礦議題再起,掀起多年來,蟄伏在居民心中的恐懼。

關西金山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羅政宏說:「現在好不容易才有,一點點的植生綠被的樣子,你現在又要把它挖掉,又要經過幾年的時間,要讓它去復育,而且那些土要是說樹那些,全部又弄掉的話,受災害的就是底下的居民」。

記者李宜庭說:「這裡是位在新竹關西的礦場,有好幾個礦區相連,我們把高度跟視野再往上拉,透過空拍鏡頭,可以看到本來應該蓊鬱的山林,卻是一大片光禿的殘壁,這些都是以前炸山採礦,留下來的痕跡」。

遠眺礦場,開採留下的階梯狀地貌,依然清晰可見,原本白雲繚繞的壯麗山巒,少了一點翠綠,有的山壁還看得出土石滑落的痕跡,幾個山頭中間的大坑洞,是土地的傷痕,更見證了當年的採礦歲月。

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蔡中岳說:「整個復礦行為不單純,只是山上的挖礦而已,而是送下去這個水泥窯的整體運作,而這個產業重新復興起來之後,他們又會回到過去,70年60年那個時代,亞泥這個感受,如果你是譬如說現況下,已經在經營的這個農產業,譬如說最近他們的咖啡柑橘紅茶,然後同時有在發展觀光產業,你想觀光客會喜歡到一個旁邊都是砂石車的地方去玩嗎?」。

新竹關西鎮的礦場,從1957年陸續進行採礦,為了開採石灰岩做為水泥原料,一天爆破兩次,震耳欲聾的爆炸聲,房屋劇烈搖晃,天外更時常飛來落石。從高空俯瞰,三個礦區盤據山頭,中間這塊是亞洲水泥的礦場,左右兩側緊鄰的是羅慶仁,羅慶江兩個礦區,屬於玉山石礦公司所有。直線距離400公尺外,就是玉山里的白石下社區,而另一邊,3公里外則是金山里,其中、樹橋窩聚落,最近的一戶距離採礦點,只有200公尺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戴阿宏說:「它的聲音都是很大、很大,炸山關西再出去,新竹都還聽得到它炸的聲音,這裡以前是從那裡那裡裂,一直裂這邊又裂到那」。

來到山腳下的樹橋窩,今年82歲的戴阿宏阿公,帶著我們參觀他的住家,牆壁地面跟屋頂,爬滿一道道修補過的裂痕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戴阿宏說:「我那個山上的地,也有給它搞到很壞、很壞啊,我那一年的收成大概有十萬塊,給它搞到一點都沒有,要怎麼辦,就賠償300包水泥,我拿到那個我要幹什麼」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王源君說:「你看這個縫,手指都可以進去啊,以前那時候一天要炸兩次,一開炸就會像這樣震動」。

隔壁的王源君阿公,屋內一樣的景象,在樹橋窩每戶房屋,幾乎都看得出炸山造成的衝擊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邱創友說:「石頭丟下來,房子的那個梁就給它丟斷掉啊,所以後來才換鐵皮屋,以前不是(鐵皮)以前用瓦的,破很大洞」。

儘管屋頂早已替換成鐵皮屋,但仍心有餘悸,世代都住在這裡的邱創友阿公,住家離礦場大約只有250公尺,一抬頭就能看見礦區!關西鎮金山里居民邱創友說:「不可以採啦,我講就是說你採沒有辦法啦,他來採的時候就不能住啊,吃的東西也辛苦,什麼東西都有困難」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池秀梅說:「再採也是提心吊膽啊,怕它石頭飛下來,對我們只有害沒有好啦」。

1980年代,政府輔導水泥產業東移,在1997年宣布台灣西部劃定石灰石保留區,6個縣市共12個區,全面停止開採。不料2013年經濟部同意新竹縣政府的申請,重新開放業者申請礦權。2015年開發業者、亞泥跟玉山石礦提出復採,成為西部申請復礦的全台第一例!但在環境爭議與居民反對下,亞泥主動撤案,羅慶仁、羅慶江兩個礦區的申請,則進入二階環評,持續引發質疑聲浪。

玉山石礦公司董事長羅吉琛說:「亞洲水泥他們退出,這個強度就已經減少了,我們整個土地的這個取得來講,是以羅家的土地為主,我們並不是要犧牲某部分的人,我們是想說讓衝擊減少,讓地方來繁榮,這個反而是我們的想法」。

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蔡中岳說:「雖然它現在是分三個礦場,其實當地人或者是,熟悉這個產業的人都知道,它其實就是綁在一起的,因為你礦場挖出來的石礦,如果沒有水泥廠要,坦白說它這個挖出來之後的,這個資源不知道送哪邊去,那附近其實很清楚就是,亞泥的新竹廠在這個地方」。

玉山石礦兩個申請區,總面積約46公頃,2020年5月,關西礦場復礦進行環評第三次範疇界定會議。環保團體、當地居民與開發單位,仍有許多對立!

玉山石礦公司董事長羅吉琛說:「原來我們(年產量)是要在120公噸,然後工作天是300天的工作天,那麼我們現在縮減就是說,工作天是240天,跟我們降低到96萬公噸」。

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蔡中岳說:「有些開發單位一開始,先提一個很大量體的東西,然後最後一刻展現我的誠意,就譬如說,我原本要汙染這麼多,可是我突然縮減了三分之一,可是其實問題是整體的那個汙染量,或是整體這個地方本來沒有要復礦的」。

關西鎮玉山里里民徐智能說:「我也是本身也在(礦場)那邊工作過,復礦當然是說,對附近居民是說比較有利,居民流動量也不會說一直往外流」。

關西鎮玉山里里民戴昌照說:「對地方產業來講,工作年輕人的話都比較有機會,甚至退休的要做,第二個事業的話也有機會」。

關西鎮金山里居民戴阿宏說:「給我老人家比較好過的日子,不要每天就在那裡怕,又炸山了又怎麼樣了,房子你丟一個洞就補償你嘛,那人命要怎麼補償」。

關西金山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羅政宏說:「玉山里他們等於就是說,都是礦工的後代,所以他們沒有反對的理由,距離也遠,可是我金山里就不一樣啊,距離近反抗的聲音就會比較大,那一座捨石場要是垮下來的時候,我這邊跟樹橋窩,幾乎都沒有人可以有辦法生存」。

復礦與否,當地居民意見兩極,但有不少人更擔心的還有土石流的危機。目前的礦區開發範圍,是縣府認定的坡地災害潛勢區,有多處山崩與地滑區域,也有大面積天然林。這樣的地質條件、禁得起大規模開挖嗎?

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蔡中岳說:「沒有人保證說挖礦的時候,就一定會導致土石流,但它會提高那個風險,就像我們現況下在做這個,地質敏感區調查,都是有土石流的潛勢區,潛勢區可能跟它的,河流的走向有關係,跟暴雨跟這個地方的,氣候調查條件有關係,那跟炸山取礦一定也有可能,有這個連結」。

台大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所教授李培芬說:「所以在環評裡面,我們希望能夠從社會,經濟跟環境的角度來看,它們之間的一個平衡點」。

採礦業、炸山毀林,近年來爭議與衝突仍持續上演,花蓮的新城山礦場,原本翠綠的青山形成巨大的天坑,山林幾乎慘遭斷頭,而宜蘭的蘭崁山和大白山,大片涵養水源的保安林地,也因為礦業開採,山林面貌遭受嚴重破壞、難以復原。根據礦務局資料,現存礦業權共有159個礦區,與原住民保留地、山崩地滑、保安林等敏感區重疊比例,占五分之一。

2017年6月25日,全台數千人走上凱道吶喊,要求進行礦業改革速修礦業法,但近三年過去修法卻原地踏步、毫無進展!

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蔡中岳說:「我們的礦業法是民國19年立的法,所以其實礦業法裡面有非常多福利,這個霸王條款就是譬如說,我在你的地上面開採,不用經過地主同意,然後我的礦權要去申請展延當中,是原則准許例外駁回,地主有沒有同意不要緊,我只要提出申請我就可以繼續挖,因為礦權有優先的開採權,那現況下的發展,譬如說談永續談氣候,那在這個脈絡底下,你要把這個法令,把剛剛講的這些不合理的修正,我認為這最基本」。

經濟部礦務局副局長周國棟說:「礦業法修法架構上其實沒有變,六大主軸包括,公開所謂的開放資訊跟參與,落實原住民權益,刪除這些不合理條款等,大概這六種沒有變,已經建立共識的部分,我們以這個為基礎,那還沒有共識的部分,我們目前還是積極在協調討論」。

台大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所教授李培芬說:「還是回到最後的永續發展的課題嘛,也就是說開發者不要以為,只是要賺到錢就再見了,他們一定要為了環境負點責任,為這個社會的一些安定,負一點責任嘛」。

環保團體認為,關西是否復礦,是台灣西部礦業開採、是否死灰復燃的重要指標!透過空拍畫面,我們看見台灣的壯闊,也看見台灣的美麗與哀愁,避免過度開發、解決制度漏洞,是當務之急。而在環境保育與經濟開發的拉鋸下,要如何達到平衡永續,仍是一道難解之題!

新聞來源:華視新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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