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沿佐 採訪/撰稿 張書堯 攝影/剪輯 / 台北市
\熊熊大火，燒出消防體系，長期以來，人力、物力不足等種種缺失，但事件過後，人們能記取教訓嗎？
2015年1月，桃園新屋，一處保齡球館發生大火，造成六名消防員殉職，六年過去，消防員的工作權益，改進了嗎？採訪小組實際前往在這場大火中、折損三名弟兄的永安分隊，發現大火後，消防弟兄的救命裝備，精進許多，像是過去整個桃園市，只有三台的熱顯像儀，現在分隊已經擁有兩台，但消防權益看似往前邁進的同時，我們卻也發現，政府喊出5年補足3000消防人力的口號，如今卻沒有任何一個縣市人力完全補齊，期盼讓基層聲音被聽見，消防員期盼組織工會也遙遙無期，他們的心聲，帶您傾聽。
熊熊火光，點燃令人心碎的那一夜，2015年1月20日，凌晨2點零2分，桃園新屋保齡球館，遭烈焰吞噬，警笛聲、爆裂聲、吶喊聲，宛如死神的呼喚，新聞片段(2015.1.20)說：「保齡球館的鐵皮鋼架建築，因為閃燃爆炸，造成了鐵皮熔塌」。
黃鈺翔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理事長說：「那天算是我人生中第一場就是大火，當時其實也沒有所謂的熱顯像儀，所以我們很難有任何的進展，我們出來之後，其實他並不知道，我們當初進去了多少人，是誰進去，那這也是我們安全管控的這一塊(缺失)」。
新屋分隊、永安分隊、觀音分隊，六位平均24歲的年輕消防員，折損寶貴性命，新屋大火，創下近二十年來，住宅火警，最多消防人員殉職的慘痛紀錄，現場指揮、人力、設備等缺失，全成了眾矢之的，聲音來源:湯佳興現場指揮官(2015.1.21)說：「收到的使命，就是有人員受困在現場，所以我們還是必須，在那個建築物裡面做搜索」。
鄭文燦(2015.1.22)桃園市長說：「進退場的時機，包括安全模擬等等，這都要再加強」。
黃御峰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隊員說：「一開始我們的人，人力是不夠的，我們沒辦法做到初期的入室管制」。
陳沿佐記者說：「在大火中遭到燒毀的，新屋保齡球館，如今成了一片空地，再過去一點，是蓋起了幾棟新房子，展現重生的氣息，這把大火，燒出台灣消防體系的種種缺失，如今多年過去，許多人都不禁還是想要問，這些問題解決了嗎」。
地方首長，承諾改革，但2018年4月28日，桃園敬鵬工業平鎮廠，發生火警，廠房堆滿多種化學物品，猛烈火勢，一發不可收拾，消防隊員冒險入室搶救，竟遭崩塌掉落的大型機具壓住，無法逃生，六人葬身火窟，新聞片段(2018.4.28)說：「集合了，有氣瓶的都過來啊，同仁在裡面，趕快拜託」。
新聞片段(2018.5.15)說：「現場13噸的化學物質沒有申報，讓消防人員暴露在未知的危險中」。
黃鈺翔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理事長說：「在安全管制上，比較像是說每一件殉職案，都有新屋(大火)的影子，我們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工作環境，其實我們很難去保障，人民的生命安全」。
外界不解，殉職消防員進入火場前，根本沒看過廠房平面圖，更不知道危險物品擺放位置，為何被派進火海貿然赴死，台灣消防史上，一連串不該被遺忘的悲劇，為國內消防改革，點燃熊熊火炬，消防員走上街頭，齊聲吶喊。
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成員翁立思(2015.5.1)說：「資訊未明的情況之下，就進入火場，為了將它撲滅，我們得犧牲多少的代價」。
經歷大火，犧牲多條人命，外界總算看見，嚴重侵蝕消防前線戰力的沉痾宿疾，也匯聚改變的能量，2019年，消防法部分條文修正草案三讀通過，將消防人員生命三權，退避權、資訊權及調查權，明確入法，林金宏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說：「資訊權很重要，去年我想有幾個大的公司，消防隊到現場，它還跟他隱匿啊，它現場裡面會有爆炸物啊，其實對消防隊來講這都危機啊」。
吳貫遠中央警察大學消防學系主任說：「像退避權這件事情，不要讓我們的弟兄，只是往前進，他們也應該有時候，可以往後退的時候」。
三年折損12位消防弟兄，讓各界警醒，來到桃園最西端的永安分隊，消防弟兄們，正在細心保養他們最珍惜的夥伴，張擎文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分隊長說：「這台鳳翔號是當初我們，新屋保齡球館事件之後，陳鳳翔的家屬所捐贈的，鳳翔號在來的那一天，其實大家的心中，並不是有太多的喜悅，因為大家都覺得，永安分隊能有這台勤務車，是用鳳翔的命換來的」。
支援新屋大火時殉職，前永安分隊小隊長陳鳳翔，對消防工作的熱情，如今化為鮮紅色亮麗外表的救災車，無論颳風下雨，鳳翔號都默默陪著隊員出勤，守護弟兄，張擎文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分隊長說：「雖然它老舊，但是因為它有一些特殊的情感，大家使用上也會特別地珍惜，對它的擦拭也特別地小心跟愛護」。
對準目標，環境中的潛在熱源，通通無所遁形，這是被消防人員，稱為第二雙眼的熱顯像儀，一台要價三十萬元，過去整個桃園市只有三台，2015年，新屋大火後，裝備短缺問題，終於獲得重視，如今每個分隊都有配置，張擎文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分隊長說：「那人員的部分可以明顯地看到，我們這邊螢幕上面有顯示，這個人的模子在上面，那也是方便我們去查找，這邊可能會有疑似受困人員的位置」。
張擎文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分隊長說：「無線電的部分，也在新屋保齡球館事件之後，將這個類比訊號換成數位訊號，為的就是讓我們火場傳出來的資訊，可以去更加地清楚跟明確，因為可能在火場會跟同伴走散，這個無線電，也算是個人保命的重要設備之一」。
蕭煥章消防署長說：「消防機器人，甚至熱顯像的無人拍攝機器，空拍機，這些也逐年從109年到112年，來做一個汰換增進的一個處理」。
當設備、器材一一到位，消防人員最在意的安全管控，跟上了嗎？張擎文桃園市消防局永安分隊分隊長說：「在新屋保齡球館事件之後，針對這個救災安全管制的部分，我們桃園做了滿多的改進，那這個就是我們救災安全管制板，第一個要點，就是我們可以將入室同仁的，這個個人安全警報系統，就是我們現在會配置在，我們氣瓶背架上的一個救命器，那它的功用就是在插梢拔掉之後，它會進入啟動狀態」。
經歷慘痛教訓，近年桃園市消防預算，從19億迅速成長為26億，種種精良裝備，全是人命換來的代價，朱智宇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祕書長說：「最難的那部分是，要怎麼改變消防署，他們在內部還是要仰賴殉職，當做改革的動力這件事情」。
當消防權益，看似往前邁進的同時，專家卻心痛指出，第一線救火現場，消防隊員仍有難為的苦衷，林金宏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說：「像我們常常看到很多火災，動不動就會有民意代表來講，你消防隊為什麼不進去救」。
吳貫遠中央警察大學消防學系系主任說：「法令修改它只是一些文字，可是真正落實上去呢，我們還是要去執行這樣的一個勤務，他還是深陷在這個環境裡面，他還是非常危險」。
桃園是目前許多消防員，口中的「幸福城市」，而其他縣市困境改變了嗎？
下午三點，新北市新店分隊的隊員們，開始集合整隊，背上近30公斤的裝備，爬上七樓，這天進行的訓練是梯間佈線，演練大樓建築裡的救災應變，隊伍裡，身穿救護背心，仔細觀察隊員，不放過任何細節，她，是電視劇《火神的眼淚》導演，蔡銀娟，蔡銀娟導演說：「一開始會注意到消防員的故事啊，其實是多年以前那時候，有發生一場新屋大火，台灣的消防員人力不足，然後就是過勞，然後有的很多縣市其實裝備也有點老舊，這樣的狀況，我覺得其實還滿不捨的」。
為了真實呈現消防人員辛酸血淚，拍攝前導演花了一年，在新北市及台東等地，跟消防員朝夕相處做田調，赫然發現消防人力、設備不足等缺失，在不少縣市，仍是殘酷的現在進行式，蔡銀娟導演說：「那種剛下分隊的消防員，他得要去借其他人的消防衣來穿，尺寸也不一定很合，無線電就是，有很多個可能彎了，或者是有點斷了，但是沒有辦法換新的」。
接獲任務，隊員們緊急出動，新店分隊隊員共有60位，人數全台最多，但每月救護量突破800件，平均每天都有近30件，全靠隊員咬牙苦撐，陳晁陞新北市消防局新店分隊隊員說：「勤務上如果比較繁重，可能就會大家休息時間，會比較不夠，只有自己找空檔的時間，去做個補眠的動作，那避免大家出勤的時候，造成一些可能會傷害，或危害之類的」。
蔡銀娟導演說：「多年來一直非常多的消防員，在呼籲就是希望補足人力，可是一直都沒有被補足」。
陳沿佐記者說：「台灣消防人力短缺問題，到底有多嚴重，根據消防署2021年6月的統計，全台消防人力缺口，最多的前三名縣市，分別為新北市桃園市及台中市，而其中新北市的消防人力缺口，是一共達到了135人，位居全台第一，而桃園及台中的人力缺口，同樣也都破百」。
蕭煥章消防署長說：「105年到110年，我們就培養了4,747位(消防員)，縣市的需求能夠釋放出來，我想這樣的一個量的補充，縣市一定會很有感覺」。
訓練、裝備加上人事成本，每增加一名消防員，地方每年平均得多支出150萬元，若地方預算無法同步跟上，消防人力短缺，仍是無解的難題，陳晁陞新北市消防局新店分隊隊員說：「因為我們的薪水，就是來自地方縣市政府預算，所以地方縣市預算多少，就是才能招多少消防員」。
蕭煥章消防署長說：「因為我們曾經也遭遇過，就是中央培養出來以後，結果縣市它沒有這個預算，它沒辦法吸納，那變成這個就是產生落差」。
2018年1月，總統蔡英文承諾，將以5年3,000人為目標，逐年補足消防人力，根據消防署統計，2018年，國內消防隊職員共1萬5,267人，2020年為1萬6,206人，微幅成長近千人，但人力根本問題，卻尚未解決，朱智宇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祕書長說：「消防署在報告這些計畫，它的三千人計畫，就是說這些縣市已經滿編了」。
林金宏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說：「人力跟勤務一定是對等的」。
朱智宇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祕書長說：「可是那個滿編，不叫做人力夠，那個滿編叫做，各縣市開放它，可以編到的員額，已經編滿了，但是它真的夠不夠，其實我們都完全不知道」。
林金宏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說：「當你在補人的同時，你有沒有想過減輕他的業務，那如果你在補人有困難，你可不可以設法，去減輕他的業務量」。
消防權益改革，在艱困中緩慢前行，接連幾場大火後，消防員組織工會的聲浪，再度引發社會關注，黃鈺翔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理事長說：「我們是想要有自己的基層團體，我們想要大聲地跟它(政府)講，因為我們是實際決策的執行者，那我們最了解我們執行，我們執行這些勤務上，所遇到的困境，不管是輪休工時，又或者是業務，又或者是裝備的問題，這些都是我們希望可以傳達上去的」。
林金宏消防署災害管理組前組長說：「對組工會這件事情，因為我不知道，他們現在的訴求是什麼，公務人員在法令裡面，就是不能組工會嘛，當然我覺得水可載舟亦可覆舟，所以就變成說你怎麼去善用」。
蔡銀娟導演說：「對很多消防員而言，其實他們是冒著這個失去工作的危險，然後去爭取他們應有的人權，我們可以有言論自由，我們可以有集會結社的自由，然後可以有上街頭這樣子的自由，所以我們更是要珍惜，透過這樣的制度，來讓我們的社會更加地進步」。
當大火退去，濃煙消散，總能看見，消防弟兄勇敢堅毅的身影，浴火拚搏，他們從不退縮恐懼，但英勇的消防員，畢竟也是血肉之軀，他們疾聲吶喊，別總是等到犧牲人命，才換來些微改進，消防改革的口號背後，還有多少漏洞有待補救，期待台灣社會共同守護、一起發聲！
新聞來源：華視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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